太极殇

　　（一）


　　在晨曦，在薄雾里，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舒展、吐呐——一会儿似弱柳拂风，倏尔又如黄蜂入洞……，还有什么比太极人更懂得生活的惬意，更懂得运动给人带来的优雅与灵动呢？汗，从毛孔渗出，至眼角至眉稍滴落，生活，便似小广场四周的红枫，不分春夏秋冬地燃烧起来。

　　小广场对面，红墙、龙柱的建筑，是庙。庙的信仰在峭崖的烘托下，在满壁野花的点缀中，恬静而庄严。小广场的信仰与崖坡上的信仰各不相知，却每日里相守相望，时光在盛世的繁华中，在自然的和谐里极尽着美好。

　　小杜禁不住心里的感慨，随口赋诗两句，以表达对拥被懒床人的嘲弄：“悬崖芳华天生就，任由路人仰望痴”。小杜来自夜郎，此刻脑海中闪现的词汇竟是境界、心胸、格局之类。

　　近日，小杜的思想总是跑马。去年五月写的《太极歌》言犹在耳，今年五月难道要以写一篇《太极殇》结束吗？


　　（二）


　　小杜与太极的因缘，源于恨。她恨的是一种叫“打太极”的人际关系。也许想领会此太极与彼太极有何相似有何不同须得先学会？所幸机缘巧合，所在之地就有太极人，正在成立太极队。

　　那时候的感觉真是好啊！小杜曾在她的《太极歌》里写道：跟着黄教练练太极，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是每个成员都必须遵守的，这既是太极的宗旨也是太极的精神，那就是：“中正、柔和、沉稳、大气”。教练常说，我们不仅仅要学习他的拳术，也要把他的做人一并学了。

　　那时的太极队是温暖的，人人讲友爱，个个讲和气。视计较为羞耻，把义务当荣誉。队友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美好愿望：那就是珍惜缘份，维护团体。大家都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打过滚，吃过亏；见惯了等价交换，品偿过太多世态炎凉。突然有一个地方，你只为你，便可收获健康；你流汗，灵魂便随着身体的舒展而轻灵；你气血奔流，五脏六腑便通畅无阻。然后精神随之安宁、详和。

　　“向心力”这个东西便由此自然而然地生发。

　　小杜的《太极歌》感动了许多人。这不奇怪，字由心生，有感而发。那时候小杜的太极文字跟我们所习练的太极一样，是优雅的纯净的。当然也有个别读者表示了质疑，他们不相信，在物欲横流的地方，还有一方净士，净士里刚好走来位高士，无欲无求无私无怨。他们不相信一百多人的大家庭能如此和谐，团结一心。是的，连小杜自己也感觉是个奇迹。好比人生两颗心之初遇，那种美好无与伦比。
　　黄教练的辛苦与付出，拳友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我们如此爱戴黄教练信服黄教练，几十大几的人，乖乖地听他训导受他安排。他所宣杨的太极精神，始终亮闪闪地照耀着夜空，指引着会员们一心向善向美。小杜把这种崇敬之心称之为“感恩”。把那种凝聚着巨大向心力的精神，称之为“信仰魅力”。


　　（三）


　　“小杜，太极队分裂在即，你跟谁？”

　　这句话的信息量如此之大，小杜一时难以接受与消化。

　　紧接着黄阿姨代表社区发出要求公开财务的公告触目惊心。

　　“忘恩负义”、“鄙视骑墙”的口号令人胆颤心惊。

　　“独断专横”、“代人受过”、“看人下菜”的抗议让人无言以对。

　　泪，从心脏流出。

　　“反对分裂，要求统一”！小杜忍不住一声呐喊，有掌声响起。

　　更多的人以缄默之姿，表达着麻木、悲哀、气愤、敢怒不敢言等诸多情绪。

　　太极队终是走向了庸俗，分裂成为必然。


　　（四）


　　珍惜缘份，害怕分离。这是小杜与生俱来的“病”。

　　何去？何从？你让个病人如何决择？！

　　这总让我想起苦难的中国，国共分裂时期兄弟姐妹间那些兵戈相向的惨剧。想起“文革”期间那些草木皆兵的人和事。“文革”最大收获就是毛泽东这个人民心中的“神”空前贬值；中国前进的步阀在原有的基础上倒退十年；人与人之间那难得可贵的纯真和美好荡然无存，而人性的恶却发挥到了极致！

　　单就个人感情而言，陶队于小杜有知遇知恩。她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嫌弃、放弃过小杜这只丑小鸭。她为了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积极联系各地领导人，组织太极队员参加各种有偿娱乐活动，让大家欢乐与收获同在。你能说她不热爱这个集体，有意破坏、分裂这个天天浸泡着的太极队吗？

　　在这个民间自发的组织里，队委们由大家公开推举，黄教练点头允准。他们兢兢业业尽着自己的义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队委们有负责组织与管理队员们的日常事物的义务，对财务更有监督与管理权。因为“消费”观念的不同而产生言语摩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团队应因此而高兴，说明队委是秉承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说明“队委”不是一个摆设，它在发挥着它该发生的作用。“队委”建立的本意，就是杜绝一言堂。队委的产生，注定这是一个民主集中制的管理模式。队委的成立，标志着“太极队”非哪个姓氏的家族产业，而是属于服务于社区大众的公益性民间组织。

　　会计的职能，就是对每一笔支出忠实的记录和负责。他有权利质疑、抗议任何一笔没有经过协商的费用。欧医生在尽自己的本份，我们能责怪他吗？

　　陶队要求公布帐目，主张不再另收队费。黄队相反，主张不交队费者滚出太极队。

　　小杜去哪里呢？小杜哪里都想去，哪里都不能去！对那边很理解，对这边很想念。这样的处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个一念之差被两边嫌弃的远古传说。小杜不是蝙蝠，她的“不站队”跟蝙蝠完全相反，但摆脱不了蝙蝠式命运。果然，冷师兄发言了：“有些人，就是喜欢风吹两边倒！”


　　（五）

　　说起矛盾的起因，欧医生仍然激动不已。他说是黄教练自己亲自下达的指示，让他负责一下队员团年的事宜。为这事，他跟陶队反复商讨，既要考虑冬季的低温，还要考虑那些老年人的牙口，再就是经费的承受能力。“我订金都交了，黄教练非让我去退掉。我就跟他说你的人情是人情，我的人情就不是人情？你讲脸面，莫非我欧某的脸就不是脸？要退你去退，反正我不会去退！”

　　去年团年，小杜因故没去。事后隐约听人提起过那么一嗓子。入耳的好象还有关于要不要给组长发红包的事。

　　小杜认为，做太极队的“官”，无论大小，多的是无穷无尽的责任，“油水”基本没有。有合适的机会，适当“优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特别是组长，平时轮流拖音响，虽然不是什么体力活，光那份记佳就让人心累。但是小杜去年写那篇报道文章，因为匆忙，竟对此只字未提，为此小杜很是愧疚。因此，对这样的议论，听了便听了，没太在意更未作深想。但是，矛盾往往是从这些“小事”开始的，千里江堤，始于小蚁。

　　此时回头再想，任何金钱形式的“褒奖”，确实不是十分合适。一个团体，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义务，无时不在，无人不尽。哪些该表扬哪些又不该表扬呢？哪样重要，哪样又不重要呢？当尽义务成为一种“权利”一种“荣耀”时，那样的团体是坚不可摧温暖向上的，一旦跟金钱挂勾，便是打开了走向矛盾与裂变的大门。

　　太极队本身是一个没有经济支柱的民间团体，仅有的那点队费全部来源于每一个会员本身，确实可以跳出俗世的套路，把少量的金钱花在刀刃上。

　　也许有人会愤懑，凭什么？让小杜以身作则来告诉你。一个人如果有被大众利用的价值，他才应该是最幸福的。轻如尘埃的小杜，因为会写几个破字，得以大家伙正眼相待就是很好的证明。小杜从来不会认为，太极队不给稿费，这样的文字费力不讨好，因而不应该写。比如徐老师，难道因为世人只知黄而不知徐，就不肯再教我们42式，不再教我们太极剑、太极扇了么？！反之，徐老师收获的明亮，难道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多么？！

　　当然，把拖音响承包给个人，或者免收拖音箱者的会费。这建议也十分好。


　　（六）

　　断断续续，通过一个月的交流、走访，小杜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个大概了解。

　　小杜大而化之，简而概之 ，对几个关键词，几个主要矛盾，在此做一个客观呈叙：

　　关于“退订”事件。欧医生气黄教练“朝令夕改”，令自己堂堂男儿失信于人。黄教练认为欧医生“小题大作”，挑战自己的权威。我如果是黄教练就不会生气，想想，古代的君王，天下都是他的，还要讲个“金口玉言”呢！此时，如果黄教练大手一挥说：“原来是这样啊？咱君无戏言，欧医生，你赢了！”那该是何等的气派与幽默？！

　　“君无戏言”，绝不仅仅是笑谈！君言九鼎，威信自立。君无威无以立天下，君无恩却也难以治天下。

　　至于“捐款门”，以欧医生为代表的队委，觉得事先未通知，当时未商量，捐款应属个人行为，不属报销之列。黄教练闻之情绪失控，口不择言，说了许多不恰当的话。

　　按小杜的理解，庙里布施，是善神的恩泽，古来有之，对应的不是相应的索取。信众拜佛，侍奉些香油钱，皆是出于自愿，更何况中国历来主张公民宗教信仰自由。更何况庙里的师傅都是“工薪阶层”，不象古代和尚只能靠化缘和供奉为生。

　　但是，话又说回来，神仙们不食人间烟火，收入来源有限，而修缮、讲法处处需要资金维持运转。大师辛辛苦苦做了斋，于情于理，我们饭钱也总该付一点的。小师弟专程来请我们太极队的娘家人，就这么走了，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其实，吃斋捐款，小杜原本也不懂的。有的只是大灾年，佛门布施穷人，拯救苦难的感人画面。如今到了和平盛世，信众反哺，也便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相信很多人跟小杜一样，并不十分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就连《遥远的救世主》里面见多识广的丁元英，美丽神武的芮警官，也是吃了拨腿便走，经人提醒，才借钱交差的。

　　不知者不为罪，一个团队，没有摩擦的苦磨合的痛，那是不可能的。“我早就看你欧某不顺眼了……”这样的话，经一个领导人物说出来，确实大大不妥，格调一下子降为私人恩怨。领导在享有尊崇的同时，也注定要拥有高出常人许多的气度与胸怀。众人因为核心领导人所倡导的太极精神而崇敬，因为崇敬这种精神才团结一心。一旦倡导者率先撕开伪之面纱，团队便倾客间化为一滩散沙。

　　至于个别会员趁此说欧医生老婆住院是遭报应的说法，更是可恶、可笑。我们姑且不论欧医生此举是为公不是为私，单是拿人家老婆开涮，就十分不道德。人都吃五谷生百病，你若病倒，岂非报应不爽？！巴结与讨好本身，就是小人作派。

　　“忘恩负义”，这个帽子确实有些大。小杜只能说天气有点热，戴帽需谨慎。

　　很难说是黄教练成全了太极队，还是太极队成全了黄教练。自古中外为了“留取丹心照汗青”不惜抛头颅洒热血。在所有的功利行为中，唯这一种所谓的“功利”，为世人所敬仰。黄教练奉献给太极队的，大家有目共睹，是时间是辛劳，是持之恒的组织和领导。太极队给了黄教练什么呢？我想问你，一呼百应的尊敬、掷地有声的爱戴，声名远播的殊荣算不算？逢年过节的记挂和拜望算不算？金钱能不能买来？人这一辈子图什么呢？温饱已然不是问题，剩下的不就是那张老脸和那方精神家园么？

　　看一看，那些跳坝坝舞的，领队每天站在高台上，舞得那么孤独那么自得那么骄傲，图到了什么？广场上哪一个舞者，不希望自己的舞姿能得到大众的认同？认同，本身，代表的是一种成就，视为成功的标志。


　　（七）

　　黄教练，因为太极队的存在而光辉，而伟大；丁家太极队，因为黄教练的出现而华光早诞。不要说，是谁都可以这样的话。我们要永远记住，不是每个人在事物形成之初都有那样的胆识和远见。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组织才能和持之以恒的决心。螃蟹，永远是第一个吃的人才值得夸奖和炫耀。

　　人非圣贤，岂能无过？同样，一个团队，又哪能是没有阵痛一帆风顺建立起来的？如果大家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丁家太极队令人羡慕的，非太极本身，也非某一个人，而是那种团结友爱的氛围，是那超凡与忘我的太极精神，会不会就不膨胀得那么厉害？就不那么注重一人一地的得失，而多些宽容与自省呢？

　　以前一直以为太极精神，包含的是中正、大气、柔和。现在，每每因为一点杂念，一丝分神，总是鬼画桃符，谬之千里，才恍然大悟：不能游离于喧嚣之外，不能浑然忘我的，不但修不成太极，反而会令气血行差走岔，痛苦难言。由此得知，太极的境界其实才最难到达，光了悟精神，不企及境界，仍是凡物一个。

　　太极之境，其实就四个字——脱俗与忘我！

　　既然要脱俗，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跳出凡俗之界，让太极队不参与到那些人际关系与私人交往之中呢？太极队，做为一个大型的民间组织、艺术团体，是地方政府的政绩，理应得到父母官的支持和必要的帮助。我们不多的经费，可不可以不花到……

　　既然前面有捐助年轻的并不贫穷的会员家属的先例，是不是应该一视同仁，对那些默默无闻的老弱病残会员，至以最后的关注和默哀呢……

　　一个团体的凝聚，不是一起吃吃喝喝牵绊得来。如果加入“武协”是件普会同庆的大好事，为何几千元的吃喝又不是与会人员都能参与？这些费用，难道不是每一个会员的心意和血汗？

　　一个民间团体，收费只是为解决那些燃眉之急。费用今年用不完，可以明年不收。那样方不失大众娱乐该有的模样。

　　若非如此，我们有理由怀疑，一切的一切，不过一个秀场，做了一次精彩的表演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