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老君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14 编辑 <br /><br />　　秋游老君顶
　　老君顶不高。在秋日敞阔的天空下，抬眼一望，就触到了顶。我站在山脚下的小院子门外，向四周望去，也许是有水环绕的缘故，这里视野开阔，不像在山间。院子的一边晒着从山上采下来的各色果子，除了主人引我们入屋时的寒喧，院子里一片寂静，有遗世独立的卓然。
　　河水仍然潺潺流淌着，阳光铺在水面上，和水波一起跳跃。秋日的水到底寒凉，不宜漂流。无烈日当头，上山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路随山势蜿蜒而去，迂回曲折。路上有石阶，路边有亭子，亭子里有长椅。沿着山路一级一级迈上去，不像想象中那样难行。累了可以在长椅上坐坐，喘口气，喝些水，再接着向上走。亭子的休息功能倒在其次，它更像是沿途设置的目标，再走几步吧，快到下一个亭子了。心里这样鼓励着自己，就恍然忘了路漫漫，忘了山顶的远。虽说这里不是什么高山大岭，但对于终日困于沙发座椅中的腿来说，到底是个考验。
　　山间有风吹来荡去，累到汗流浃背的时候，就忽略了。路旁有酸枣树，一丛一簇，夹于其他树木间。很多树叶子边缘爬上了一星半点儿的黄，绿还占据着主场。也有性急的，不管不顾地率先变了颜色，绿意，竟是不见了。酸枣树上没有红红的果实，说是我们进山的时间有些晚，都落了。现在秋色正好，恰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它们倒是为什么这样匆忙？任凭我瞪着眼睛踅摸过来，又踅摸过去，竟是一颗也无。
　　远山上层林尽染，漫山遍野的色彩如涓涓细流，到处泼洒。深深浅浅的绿、斑斑驳驳的红、或明艳或枯败的黄，交相错杂，像个大大的调色盘。东一涂西一抹，打扮出绚烂的秋山风景。路边不知名的野花仍然大大咧咧开着，让我生出欢喜。“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转入此中的，何止春而已。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盛放的野花儿，一脸明艳，让我心中漫过一丝丝欢喜。原来，乖巧的丫头们，竟是为自己寻了这样一个好去处，自顾自地绽放着。她们姿容亮丽，很显然，夏也转入此中了。山谷里的花儿开得欢实，像是迟来的问候。炎樱说“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灵魂，回来寻找它自己。”我更愿意相信，每一朵花都是每一个蝴蝶的爱人，固执地等待着，隔世的再次相逢。度春夏历风雨诉说前世的盼望。于是，她们不急不缓不张扬，她们宁静笃定。
　　闲心思都是我的，一边走一边呆呆地出会儿神，再长吁一口气。汗淌下来，胡乱擦上一把。接着走。提在手中的包倒像是陡然增加了重量，被同行的朋友拿过去，整个儿人顷刻间轻松许多。回望山下的流水，像明澄澄的带子，一路迤逦着，向山的更深处流淌。雾遮在远山之上，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时候，会想，如果生在山间，长在山间，再老于山间，独自低眉颔首地活着，未尝不好。阳光初亮的时辰，听一听鸟语比露水清亮拍动的翅子掀动风声。细雨斜飞的日子，站在门内，望远处青山隐隐，近处绿水涔涔，让凉意浸满简陋房舍。月光如水的夜晚，且细嗅空气中落叶的朽味，像寂寞的空响。设若有一个伴儿，彼此懂得，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有一搭儿无一搭儿的说个话，安然度日。如若没有，也好。孤单是未免孤单了些，好在心与眼睛都相安无事，回头检视长的短的影，也可以瞧出三分趣味来。饿了，舀些清泉水，煮半碗米的白粥，切一根儿咸菜，裹腹就好。
　　日日行走于万丈红尘深处，被各种欲望撕扯，疲于奔命。也只有在这样独剩一人的山路上，放纵自己，做个白日梦。
　　到得山顶，平坦，间有小路可行，我却无闲庭信步的心思。忙不迭跌坐于石上，静待呼吸正常，心脏复归原位。身后一棵山杏树，叶子渐渐涂上了红色，绿也油润，红也娇俏，得了闲儿，就有心思细细打量。一棵树上的叶子，颜色也各自不同。有的绿意十足，仿佛下一刻就可以由叶尖儿滴落下来。有的边缘镶了红的流苏，与绿相互浸染，仿如浅斟慢饮，不急不徐。也有全叶皆红的，淡淡的，不深浓。再假以时日，那红就该潮水般一层层涂得仔细了。他们说，山杏是好东西，食的是它的核。我们常喝的杏仁露，就是由这种野山杏的杏仁制作的。可惜来得不是时候，没能看到它的样子。
　　野草丛中有平展的条石，有石基，以及残砖断瓦，据说过去有寺庙隐于其间。在这山之涯水之湄，得天地灵气，就算不踏出三界外，不跳出五行中，人，也无处惹尘埃的。光风霁月，不知道为什么，猛然的，这个词从脑海深处跳出来。时光轻悄地蹑足走过，千年百年就这样一日日流过去了。前尘何因去，今世何故来，不过是多历一场生死轮回，得遇那些该遇到的人，得遇那些宿命中早就安排好的事，或牵手或擦肩，或黯然或神伤，不过是大梦一场，甘苦自知。
　　引我们上山的房兄提了很多栗子核桃。许是见我闲坐无聊，他把袋子抛在我面前，说，吃吧。香着呢，渴了有水。掰核桃的时候，我就把刚刚的黯然神伤打了包，放到了哪里呢？却也说不上来。山里的核桃好吃，味道香浓。
　　下山的时候，同行的朋友们捡了些姿态各异的树根，放在院子里，看着它们奇形怪状的样子，我在心里念着，“人皆知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也”。得以饱览山间美景，下山后又大啖一桌丰盛美食。山野的味道足矣，可以慰我眼目，亦可慰我口腹。
　　乔老师和小蒋写字作画的时候，我静坐一侧的沙发上，捧茶在手，偷偷做了一回雅士。
　　窗外，太阳已经西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