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的呓语

　　
　　曼亚和舒拉是生长在同一棵树上的两片叶子，他们一起在春天的枝头上吐翠，一起在夏天的阳光里欢唱，一起在风中互相清理对方脉络上的灰尘。
　　现在，曼亚和舒拉正坐在午后的绿阴里聊天。
　　“秋天就要到了，你准备去哪里？”曼亚问。
　　“回家啊，每个秋天我都会回家。”舒拉一边整理叶片上的粉尘，一边回答。
　　“那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很遗憾，”曼亚的声音有些沙哑。
　　“有什么遗憾的呢？每一片树叶的命运都是一样的啊，从春到冬，从树枝到树根，年年轮回。先是绿后是黄，然后就是泥土。”
　　“你已经看淡了这些吗？”曼亚撞了一下舒拉的叶尖，“我是今年才出生的新叶片，对什么都不懂，却很留恋和你在一起的岁月，离开总是有一种痛。”
　　“天真的曼亚，你看这天空的太阳，它早晨从东方升着，夜晚在西方歇息，它有哀伤吗？没有。一切都是大自然的规律。做叶子的完成春、夏、秋的使命后，回归大地也是规律，没必要为此唉叹的。”
　　“道理我是懂的，规律也是不能违背的，我只是感伤和你的分离，因为我熟悉了你的味道，听惯了你的话语。”
　　“呵呵，我也一样，亲爱的曼亚，你身上的脉络是我夜夜的思念，是沉在我脑海里的记忆。我看着你在春天里成苞、吐翠、扬花，也看着你在夏天变成墨绿。要知道，立秋的风一吹，我和你一样都会慢慢变得枯黄，然后在寒风的横扫下落地。至于我们会不会再被吹到一起，在一个共同的角落死去，谁也不能预知。”
　　“舒拉，你能不能在离枝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希望与你同归，即便风把我们吹离，我也希望在飘飞的时间看到你的身影。”
　　“好吧，好吧，你也要告诉我你的归期。”
　　秋风来了，挂在树上的叶子渐渐地改变了颜色，曼亚和舒拉脸颊上写满了沧桑。青绿已经被干黄取代，沙沙的欢笑也变成了泪眼的相望。
　　“我就要走了，”曼亚说，“你还能守候多久？”
　　“我也要走了，亲爱的曼亚，也许不过四五天，也许就在今夜。但我会看着你离枝，然后追逐你落地。你看我的脉络已经长成你的样子，在夏季的风里，我看着你的样子一点点改变自己。不重要了，如果我们不能同归，我中已有了你。”
　　“舒拉，你是我的影子，我是你的归期。”苍老的曼亚已经舞不起腋下的风，疲倦挂满了她的脸颊。
　　周围的叶子纷纷飘走。冬的枝头两片风干的叶子一起飞逝。
　　“我听到了你的心跳，亲爱的曼亚！”
　　“是的，它在说，‘舒拉，我没理由不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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