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二十年

　　　　　　　　　　　　　毕业二十年

　　　　　　　　　　　　　　　——写在同学聚会前

　　大暑时分，几场雷雨过后，天气明显渐热。好在住的地方临山傍海，那阵阵温柔凉爽的海风，时断时续能带来湿润气息的海雾，让我内心总有丝丝清凉的慰藉。这种慰藉此刻在心中隐约还体味到一份多少的满足，那就是我离二十年前闪耀青春的校园很近，离我有着人生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很近。当时选择书香园安居，一个重要理由是：住在母校附近，就如同住在母亲身旁。亲切温馨，静谧安逸，闲适无忧。

　　母校坐落滨城大连南部海边，依山面海，景色秀丽。读书的时候校园不是很大，但精致别雅。建筑高低错落，绿化层次分明，山下的青槐，坡上的碧草，路径两侧的梧桐，操场边上的木槿。最美的是火炬松柏围起的园中园，墨绿的冬青树被修剪的浑圆如球，新栽的银杏绿枝青春，婀娜的盘槐似挽髻的少女，总在含羞凝望不知道是谁送到眼前的一朵朵鲜艳芍药。火红的月季，恣意的蔓藤，一路含笑的牵牛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汩汩的泉池也有声有韵的在轻轻吟唱，是和着树上鸟语蝉鸣，还是为撩动情波，饱含一腔雨露的蜻蜓婉转；幽幽无语的丁香，只要你看见，那寂寞和愁怅便化作如影随风的云，在青春懵懂的心头印上忘不掉的《雨巷》。多么想结识一位丁香般的姑娘啊。北方没有橡树，喜欢舒婷的《致橡树》，憧憬着木棉与橡树那份坚贞的爱，但在校园这花前月下，只好将梦徜徉在另一个幻想里。校园里的这方花圃是每天到教室上课，去图书馆，回到寝室都要经过的。我很爱走在花圃的小径上，现在想起来还是那样难忘，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牵过姑娘的手在这里走上一次，烂漫的感觉少了些。

　　那时学校的建筑不是很多，除了体育馆，图书馆外，都是以号码命名。一号楼是最早的教学楼，很有古朴凝重的风格，直到今天我还是把它视为学校最漂亮，最能展现历史的建筑。一号楼建筑成汉字——“山”的形状，中间主楼高四层，两侧高三层。立面底层是条形理石，上部是褐色粗粒混泥土，给人以厚实庄重感觉。八十年代初校园的氛围亦如这建筑一样纯朴，我现在回想起学府的气氛，大学校园应有的感觉就应当如同这一号楼。都说今天的校园变化大，变的美丽了，我怎么就感觉不到，甚至不那么强烈呢。凭窗我日夜可见母校新盖的教学大楼，命的名字也很好听，好像是叫励金楼，可我怎么看怎么像个酒店宾馆。十几层大楼金碧辉煌，那天我进去一回发现这样大的建筑，又是很多人上课的教学楼，电梯才四部，根本不够用。我当时就很诧异决策者都是怎样想的，我们的教育变得如此浮躁，如此急功近利恐怕也是深受社会影响。大学已经不是社会保留的最后一片净土。二十年前，我们读书的时候是怀抱立志成才，为振兴中华而奋发的理想，每日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丰富才能，深怕将来胜任不了重担，辜负了父母的期望，祖国的培养。谈恋爱都计划到高年级再说，伴侣的选择很慎重，也没有像现在的学生高度开放。而今天的校园却是一夜间都变了。我想这大概是时代发展了，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更聪明，用不着那样天天上晚自习，现在的年轻人都用电脑，论文写个十几万字也是敲敲打打的事情。大概是我们那时是国家花钱培养，毕业包分配，现在是人家自己掏腰包，而且国家不包工作，究竟如何读大学也是自己的事情。也许是改革开放讲究什么都要抓住机遇，人家把谈恋爱也看成不能落后错失良机。但无论如何我也不赞赏大学校园这样一幕：黄昏，树影婆娑的林荫道上，移动一个奇怪的身影，冷眼看去，上面是两个头脸，男的头发直立零乱，女的金黄蓬松，紧紧挨在一起，下面却是一双腿脚，正疑惑遇到怪物，再凝神细看——哦，是男生抱着女生旁若无人的边走边接吻。我真是佩服现在的个别大学生，功夫了得，我也惊叹现在的校园快要成为亚当与夏娃的伊甸园了。现在学校的建筑风格是越来越华丽轻佻，个别老师课讲的是更加哗众取宠。去年邀请母校的一位在读博士的副教授作一次报告，好多年没有坐在教室里听讲了，很想感受感受，便很认真地坐在前排，一听让我是哭笑不得。都二十年了母校怎么还有这样的教授。理论讲的是东拼西凑的观点，云山雾罩；案例更是脱离实际的胡说八道。当年我读书的时候也遇到这样的为师者：讲基础课写作的老师，上课总习惯用四个字连句，精采之致，美妙之绝，华丽之，之，你再看那老师憋的是满脸透红，之什么呢，大家都望着这位大学教授，心想你就不能改下自己的习惯，老和自己较什么劲，不这样说就显得没有水平吗？半天他终于说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字——大，华丽之大！呵呵，课堂上同学尊敬老师无言，华丽之大就华丽之大吧，课后一位同学感慨说：上严老师的课是一种精神折磨呀！尽管我们的恩师有的把哈哈大笑硬是给读成哈哈大哭，有的满口方言让我们听得稀里糊涂，全班此科只有三名考试过关，有的专业课教授要么上课自己看窗外讲，要么低头念讲义，但他们还都是实事求是，有一说一的。哪像这位仁兄学术弄得臆想自恋，仿佛是权威大家。真是天高海阔的时代，什么鱼什么鸟都能飞跃。想起清华大学原校长梅贻崎先生的一句名言：“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也，乃大师之谓也”。

　　我不知道如今做了教授的同班同学是如何给弟子上课，我也不知道做了局长的同学在部里是如何报告，我也不知道做了老板的同学在商场上如何谈判，但我坚信他们决不会误人子弟，决不会不加调研大发空谈，也决不会只会做不懂得谈判技巧。因为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毕业二十年了，人生已经步入了不惑，一些问题也渐悟。社会是从未停止的在前进，人类自身却是代代交替，不同时代孕育不同思想，不同人生的人。人从降生开始，他就接受所处的时代和社会，他可以汲取先辈的经验，但体会不到过去岁月的甘甜酸苦，他要认知，接受，创造的是属于他的现今和未来。所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告诉他们一些什么样的经验，给予他们一个什么样的榜样，是我们已经过了不惑者，是我们走到今天的教育，是我们历经风雨的祖国应当深思的一个问题。毕业二十年我们的国家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在我的心中，感觉校园还是原来的那个校园，同学还是原来的那个同学，这大概是记忆永远不会改变的缘由。我们的老班长是唯一个已经离我们而去的人。他的离开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也觉得很不应该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老班长北京人，是我们班级乃至全系83级年纪最大的，我记得好像是1957年生，当时我们的辅导员是79级的毕业留校生，年龄还没有他大。由于上学前他已经当过工农兵，所以一入学他自然而然地当了我们的班长，后来官也是越坐越大，从系学生会主席一直干到校学生会主席。社会经验和年龄优势不可抵挡。年纪大，学习就相对吃力，但考试他却都能顺利通过，直到后来我才弄明白，那时候他已经将走后门，疏通老师做得自然和谐。记得大学最后一年期末，我还在紧张准备《运筹学》考试，他却执意要拉着我到校外的市场去，他说不用那么紧张，我给你画画复习范围一定能过。我半信半疑地跟他到集市上买了两只鸡，然后回到校园青年教工宿舍楼，在曾经教过我们哲学的赵老师房间开火炖鸡。不一会来了五六个青年教师，大家是阔谈高论，大快朵颐。晚上老班长真就给我圈了复习重点。第二天考场上我发现监考的老师就是昨天在一起吃鸡的李少白，再一看考卷试题全是在重点复习内。呵呵，老班长我服了。后来他与我说：我知道你已经被确定毕业留校，快是和青年教师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吃个鸡也算是彼此先熟悉熟悉。呵呵，这鸡吃的可是作用巨大，意义深远哈。老班长毕业后分到北京中国成套设备进出口公司。不久下海经商，曾经在天津搞了个很大的鞋厂，创意给美国总统做了特制大皮鞋，后来网络兴起他又投身网络。不幸的是2000年一个夏夜意外离去。关于他的死有几个版本，据说北京晚报还在不起眼一角有几行专门报道，大意是：一男子挟一位女子从高楼坠地身亡，死亡原因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后来我听同学讲：老班长毕业后很能闯，紧随社会潮流，虽然大学期间一直没有追上班花，毕业很久才找了个年龄比他小很多的妻子。但十多年的打拼一直不甚理想，生意那时一度低迷。此间妻子红杏出墙，老班长无奈，可能出于爱，他强忍了，但还是没有挽回女人的心。那个夏夜他决定做最后努力，准备找女人再谈一次。临谈之前，他内心无比痛苦，给远在滨城曾是他辅导员的老师打了电话，说谈成是柳暗花明，谈不成必定山穷水尽。结果是他一气之下挟女人从二十多层的高楼跳下。曾是辅导员的老师第二天就赶往北京。遗憾地说：老班长太性情，也太不应该了。是啊，有什么比生命重要，为爱付出自己的性命还葬送了别人的生命，真让人无言，让我们同学震惊。我们网上的校友录还是他建立的，管理员还是他的名字，也许是保留对朝夕相处四年同学的纪念，对一个曾经是那样成熟而有社会经验老同学的纪念。老班长离去让我今天想来思考很多，过去我只看到他成熟的一面而没有看到他不成熟的另一面，一个成熟的人应当是思想人生观方方面面成熟。一方面成熟的惊人，一方面幼稚的可怕，成熟和幼稚的夹生是年轻人生活之路上的大敌。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大有些物非人非的感觉，回忆的思绪也似雨后的山泉淙淙流淌。母校高大的梧桐树已经生长的根深叶茂，但难忘的花圃却变成了广场。如今的校园有自己的大厦，有自己的美食广场，有自己的洗浴中心，有自己的公寓住宅。深怕落了时代和社会的伍。我羡慕校园里的校友们，学校把培养打网球也都做了选修的课程，学的就是比我们那会多，但我想说的是，其实社会上一般水平的交际还是麻将。我想是不是不远的将来，麻将也该是一门很重要的功课了。望着夜晚不再亮灯的图书馆，望着明月已经爬上山顶的二尖山，望着如今已成为研究生和MBA学生专用的一号教学楼，我思绪嘎然而止。我找到了我这个学子此时此刻思想的归结，我看到一号楼还是一号楼，它继续承载的是光荣和历史，它继续延伸着的也是学府的底蕴和风华，我希望母校100年时它还在，因为到那个时候我或许还在。

　　二十年了，我的同学可好，虽然好多人我时常有着联络，但分别了二十年一直未见的也还几位，思念不禁在心。受班组委的委托筹备周末这二十年聚会，不知天南地北的同窗是否都能回来，期盼！期盼！我在心里想，看到写给你们的信吗？

各位同窗挚友：

　　岁月如梭,时光荏苒.转瞬间我们已经离开大学校园，分别二十年了。二十年人生璀璨，风华夺目，波澜壮阔，风雨沉浮，铅华洗净。而今当是闲庭信步，人生跨入了不惑。无论是春花绽放如初亦或是秋风萧瑟似叶浮水，经历了如此不平凡的一段年华，就犹如尝遍生命四季的风霜雪月，生活的酸甜苦辣。更当是虚怀若谷，心静如水，倍加珍爱人生的一切美好。我们健康幸福快乐的活着，我们还为未了的情爱，未尽的事业奋斗着，这就是彼此最大的祝福，最深的慰籍！

　　二十年前我们有缘千里相会在大学，四年懵懂不谙世事却又真诚无邪的朝夕相伴，使得你我人生有了相互抹不掉的记忆。尽管分别后各自忙于生计、事业，但惦记、怀念无时无刻不体现在触景生情，寂寞无助，怅然回首间。每当想起我们一起读书，郊游，青春如火的成长岁月，谁能说心头不充满甜蜜和幸福！我们已经是到了和自己孩子诉说过去的人了。在如烟的往事中也变成一首歌，唱出最烂漫的事。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记得十年前我们相聚，而立之时何等气贯长虹，畅言再个十年后相逢。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生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弹指一挥间，我们就到了这用生命成熟季节来践行昨日春天约会的时刻。

　　遇上你是我的缘，守望你是我的梦，亲爱的老同学们，珍惜这上苍让我们做回风雨一帘，日月同望，宛如手足的四年同窗，珍惜我们这二十年后再次聚首的难得重逢。少了谁都是个遗憾，缺了你就不叫圆满。望大家在百忙中挤点时间，回到母校，回到青春曾经烂漫的旧地。携手追忆那段美好的时光！


[ 本帖最后由 明月松间照 于 2009-6-18 15:0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