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以白鹭起兴

以白鹭起兴
１　　一身洁白的羽衣，两只宽长的水袖翅，长喙、长颈、长胫，或行或立或飞，气定神闲，从容不迫。舞蹈家的身姿，舞台上的装束，积在一只白鹭的身上，闲雅得早已是中国人心中诗情画意的一部分了。着夏羽的白鹭偏偏还要惊喜你的目光，在枕部生出两条狭长而柔软的矛状羽，像戴着唐巾从戏曲里走出来的祝英台，而且还披着蓑羽，又活脱脱一个透着耕读底蕴的梁山伯。

　　命运注定我们走在了水墨江南的岸，（感谢天意的成全，感谢你意我意不负天意。）你说，遇见白衣的我，就像小时候在湖边遇见白鹭，或者更像当年许仙遇见白素贞。四月天好端端飘起一场雨来，不同的是我没带伞，你倒持有一把。你还是像小时候没来由地喜爱白鹭一样，一眼认定安静的我是你的另一半，于是不做共遮于同一把伞下的打算，存心借伞与我，好让我也生出还伞给你的缘分。自然又自然，仿佛是水到渠成，我们由相遇走到携手。你一再说，偶然又偶然，幸亏又幸亏，你没戏文里许仙的白娘子等他一千年的奢侈本钱，只求短短一生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说，遇见白鹭，这种白色的水鸟就入你心。（我只能用缘来解释。）你还说，你喜欢翠鸟，只是喜欢它艳丽的羽毛；你喜欢鹡鸰，只是喜欢它伶俐的姿态；你喜欢苇莺，只是喜欢它婉转的歌喉。而你喜欢白鹭，不是因为它的美丽，世上比它美丽的鸟儿有很多。你喜欢白鹭，不是因为它的优雅，世上有很多鸟儿比它还优雅。你喜欢白鹭，不是因为它的智慧，世上还有比它更具仙风道骨的鸟儿。你喜欢白鹭，因为它是白鹭，有着一分古典，两分庄重，三分纯真，四分淡泊，尽管它没有错杂艳丽的羽色，更没有婉转动听的歌声，飞行时还缩着颈子。你喜欢白鹭，只因为相遇。 　　你选择了白鹭的朴素端庄、娴雅文静和可亲可敬，就拒绝了水雉的富贵华丽、天鹅的高傲典雅和丹顶鹤的超俗绝世。我多希望你爱我也不是因为我的容貌，我的学历，我的善良，而是因为我是我，包括我的古典、古板，低调、矜持，纯真、好奇，淡泊和与世无争。 　　如果你问我叫什么名字，问我身处何时何地？唯有感到你的爱，我才能答出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位置。如果说白鹭是吸取了天地的精华而具有灵性，那么感受了你爱的灌注我才会显出数倍于原有的灵气。绝大多数女人都是感情虔诚徒，我岂能例外？并且还义无反顾的表现出对自然的亲近，羡慕以前的人配一柄宝剑壮游天下，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宿头。现在谁能向谁借宿？通讯、交通发达的今天，我反而宅在家里，做不成徐霞客，绝缘着大自然。所以我要求你爱我多一些，让我爱的旅途开满春花。

　　我的天平上，名誉和财富以及权力都显得苍白无力，我认定尘世中唯有深情重于山。名誉和权力往往使人看不清自己的面目，财富容易使人愚蠢而贫穷，我生活在张扬的现代，骨子里还是握紧了内敛。我不具备待人接物的技巧，只知道一味真诚待人。我不喜欢应酬，不是谁我都能够跟他称朋道友，我的朋友深知我这样纯真的人不多见，她说她会珍惜。我希望你也对我珍惜，虽然我做不好一个贤内助，不能助你获得名利（所幸你也不看重名利），却能使你拥有比星空还宽广宁静的空间。我像入定了的老僧，把整个世界前后上下左右参悟个遍，发现除了亲情、友情、爱情和物情，其它的在我眼里都是虚幻。所以我要求你爱我多一些，让我爱的杯中盛满醇醪。

　　一直保持着学习新知识的状态，好奇的我只把知识当做无需用钱买的清风明月，概不用它们换钱，你笑着说我难得。我不用少之又少的闲钱买化妆品和花衣裳，你笑着说你有福分。我把一大把闲暇用在郊游和阅读上，现在开始学习用文字梳理记忆，你笑着说我真会找乐。反正我认为名利使人耽溺、失落还让人失去自我，我愿用余生守着我们的深情，做一对贫贱相守的夫妻。所以我要求你爱我多一些，让我爱的囊橐满满。

　　是你牵手时把索要的权力交给了我，我只管多多向你索要爱的分量，不顾那些要求合不合理，夫妻之间只存在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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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羽黑喙青脚的色彩搭配，长腿短尾与流线型身形的比例搭配，让白鹭无愧于一首精巧的诗。当你陶醉于一首诗的凝炼时，我知道你也是在爱白鹭，因为白鹭的和谐就在诗的韵律里。而且我要提醒你，那些搭配的美妙和谐本就是我呀，我把自己释放在和谐里了。所以我希望你爱我本身少一些。　　　　我还要告诉你，开始的时候，我没把自己当白娘子，也没把你当许仙。我只是愿意跟你搭伴，而不是跟别人一起去爱天地万物的世界，一起去品尝生活之味。那应该不能算是爱你，而是爱和你一道承受生命之杯，一同老去。你说携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也不能算是对我的誓言，我把它理解成是你对自己一辈子的誓言。你能因喜爱白鹭而肯驻足欣赏涉禽中的鹤、鹳、鹬，就像你能因我喜欢植物而肯陪我驻足看一株绿树一棵碧草，听我一一叫出那些鸟名草木名，我已对你感激不尽。誓言在两颗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心面前真没有必要，爱你，爱我，落到实处是精心经营维系你心维系我心的婚姻。爱你我的家人、朋友，爱你我的爱好，都是爱你爱我，所以我希望你爱我本身少一些。

　　我的矛盾自有我的道理。想要你爱我多一些，是因为在你的爱里，我能更灵动地去爱这个世界；想要你爱我本身少一些，是为了我们爱的疆域更广，爱的海洋更深。不要因为爱我而让你对生活的搭配比例失调，不要因为爱我而让我陷于痴迷，忍受牵挂的折磨。不要因为爱我而使你的足迹和想象受到限制，不要因为爱我而使我的依赖疯长，使我的独立退化。白鹭飞过湖面，水爱白鹭而能不恋；白鹭作别构树的青枝，飞翔的无牵挂，仍做它的飞翔，扎根的有定力，仍扎它的根系。所以我希望你爱我本身少一些，让我们的爱不黏不滞，如清风轻掠水面。　　　　我的喜悦不仅仅在四季的景色和花香鸟鸣里，还在婴儿的微笑里，在老友重逢的喜悦里。我的哀伤在哀恸逝者的悲戚里，我的叹息在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的孤独里，我的关怀、渴望、迷惑，我的许许多多和你的关怀、你的喜恶、你的许许多多，怎能只容身于各自的体重里，各自的身高里，更不能容身于各自的姓名里。请到方言和乡语里找找，你肯定能寻见教我言语的读本；请到山川及民间寻寻，那里有构建我血肉之躯的元素；请到书页画册乃至乐谱中翻翻，那里有铸造我思想灵魂的实践和理论。而我也能在闹市的喧哗纷杂寻到你的关怀和哀恸，在迎亲和送殡的行列里听到你的欢笑和哭泣。你说你为我生，就像我为大化的你生。那么爱那个小我少些吧，那样你就有更多时间做你要做的事情，做大化的你爱大化的我。

　　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开始我豪情万丈地打算和你一道去爱整个世界，结果发现我们被世界爱了。这一生我们真的偿还不清获得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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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苇岸-弦歌 于 2011-5-25 16:1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