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打人啦

老师打人啦

　　周末离校的时候，天色也差不多黑下来。我推了车子出来，大街上已经没了几个学生，我也匆匆往回赶。
　　老师，您回家啊……我扭头看时，那小家伙在一家理发馆门前，也推了车子像是在等谁，看他也没什么事，我没有停，扭头，粗声问他两句，一直往前走了。
　　他叫什么硕，个子算是小的，在前二排。只是脑袋的确硕大，四方的，从正脸看，额头又高，再低着头，往上翻着两颗小圆眼，让人想起刚睁开眼儿的小奶狗。在那里装作一幅怯生生的样子，按着桌子，把大脑袋往小身子里缩着，嘴里呜呜哝哝说不知道说什么。
　一听这个我就来更气，手里自制的教鞭就下来了，抽到他肩背上一记，随着厉声喝道：站好，大点声，说，怎么回事？
　扪良心而问，我不是有暴力倾向的老师，并且也十分鄙弃那些教法粗野，还要为自己寻些传统理由的“师者”。但，也在多年以前，就一时宣扬一个观点：学生问题，我会尽最大力量争取和平解决，但不会放弃武力。
　理由也不需多讲，我单方面宣布：下课了，不许再出去玩。好好背过课文。背不过。挨揍！
　――他就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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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写过一篇《五猖会》，他的用心很良苦。写当年自己为了去看庙会，但父亲去莫名其妙的让他背书。这对他来说，是个极为痛苦的回忆。但，没有那些痛苦，哪里会有后来的鲁迅？不但只他，鲁迅年代里，可以说，所有的文学巨人，或者其他方面的文化翘楚，无不经常过鲁迅似的痛苦。也可以说，没有那些强迫的，甚至多是含有暴力性的传统教育，也就不会有他们以后的光辉。
　　我若是当年鲁迅似的小孩，我也会恨恨的抱怨；我若是父亲似的一名老师，我也还是会板着脸，举起教鞭。
　　想来也可怜。我另一学生，在教室外的楼道背书。我拎着教鞭，过去，凶神恶煞的问他，背过没有？他就一脸鼻涕眼泪，一边哭哭涕涕，一边背着朱自清的名篇“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哧哧，抽答两声）春天的脚步近了……他还是没背过。
　　　这家伙也确实欠揍。这个是个圆脑袋，双眼皮大眼儿，一天到晚问题笑嘻嘻。上课也不认真听，不知道做笔记。我在上面讲，他就歪七扭八的坐着，手里不定抓个什么东西，摆来弄去。问他个问题，往往是他那边驴唇对不上我这边的马嘴，说完还把身上一趴，左右看看，嘻嘻嘻嘻了事。查查他小学升初中时的成绩，也还不错，男生里能排到第五名。但，就像个嗯啊乱叫的小毛驴子，不肯拉正套。说实话，我想揍他一气，这个想法是很久的了。只是笑嘻嘻的，让我一时打不到足够的借口。
　　一篇课文，讲过去已经一星期了，班里50来名学生只剩下这几个还没背过。准备的来说，是根本不背。人家上课背的时候，他们想方设法的玩。下了课，人家背过的玩去了，他们又比谁都玩的欢。――我已经下过最后通谍，他们在考验我的耐心。还有，就是，他们也想看看这个新接任的语文老师的手段。或许在他们心里还有个重要心理保障，“现在法律一直在说，不能打学生。打人是犯法的。”
　　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戴眼镜的，看起来肉乎乎的老师，也干得出铤而走险，冒犯王法的事情。心里怒火烧到手里的棍子上，也就烧到他的皮肉上。看你来笑得出！
　　不但打了，我还骂了。不要觉得你自己很聪明。有些事情做不到，是你不喜欢做。该做的做不到，你就是笨。笨蛋一个。勤能补拙知不知道？天才可以不勤奋，你不是天才。
　　他很有几天笑不出，但我觉得他的眼神清正了许多。知道了身体坐得端正，眼睛看的清楚。借用一句童话里的话：没有笑不行。只有笑容，也是远远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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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听一些“教育专家”的说话，我觉得遇到这种人物了，先要过去掐他个半死。然而，还是要和他理论。
　　说什么天下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我就要当面请教了。先生，我现在有问题要问您，您就是我老师。那好，我就纳了闷了，您怎么能够说出这么狗屁不如的话来？天底下是不是有“不成才”的人？那这都要归咎于他们老师的不对？那麻烦您先教我，怎么就能成为爱因斯坦或者托尔斯泰。若每个人都能成才，学校还招生考试干嘛？甭管嘛样的，从大街上抻一个过来，直接清华北大好了。您还别不爱听，我就当面啐您个人面桃花，您也别生气，更不能打人。打人是老师最无能的表现……
　　前两年，有位生猛的教研员来我们学校。大家座谈。他如是说：“天下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就是胡说八道。我们可以推而广之吗？没有教不好的老师，只有不会管理的校长。没有不会管理的校长，只有不会用人的局长……我们在座的老师就听得解气，为之鼓掌呐喊。
　　可惜的是，只几声呐喊于实际当局并无半点影响。学校有的是考评制度，教师得无条件的完成，完不成的话，工资奖金的就有说法。学生那里也要无条件的教好。教不好，就是你老师的无能。
　　我问过一次这样的问题：现在各样的法规，制度，都说老师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那么，做老师的“能够”怎样？有没有个“法”？
　　回答是：自己想法。什么都有办法，要你们老师做什么？
　　我不是专家，也不是神仙。我也就是个无知无能无法无天的小老师。滚他妈个蛋的，老子着急了，就要骂。生气了，就要打了。犯法的事情，顾不得了。你们看着吧，等我打完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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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到过蒲松龄的一篇。他本人就是个老教师。那是个“天地君亲师”的年代。老师工资不高，但社会地位还是很有一些。里面记述一段，不知道是不是有他自叙的意思，但肯定的是，他自己讲这个故事，就很得意。说一老师让学生背书，那学生也是个笨笨。背不过，要挨戒尺了。学生妈妈就在窗外求情――授受不亲，男女有别啊。妈妈不能进屋面见，只好在隔了窗子不住声的央告。――老师不胜其烦，她在外面还是喋喋不休。于是这个教书先生就勃然大怒，拿了戒尺，冲出门去，要找她算帐。那妈妈吓的惶急就跑，估计身手还是很敏捷。先生追啊追，一探身，抡戒尺就打过去。正打在她屁股上，还“锵”然作声。我读这一段，就高兴的很。那时候，自己也已经就是一名在编老师啦。
　　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年代了。
　　我们学校老师总结，原来是老师坐着讲，学生站着听；后来，是老师站着讲，学生坐着听；现在，是老师要跪着讲，学生呢，还不一定听不听。
　　求学。什么意思？就是老师说了，学生老爷们，我求求你们了。给我们学点吧。
　　我没有那样的好心性。我当堂就叫嚣：老师可以不高贵，但知识绝对不能低贱，学识能为道德，都必须是高贵有尊严的。我会以一个虔诚而又谦卑的姿态，崇拜我倾慕的老师，我也绝对不会讨好我的学生。
　　道之所存，师之所存。讲道理的就是好老师，讨人喜欢的是宠物狗。
　　我甚至有时候觉得，对于有些学识而言，有些学生也就根本学不会。这不一定就是老师的问题。于学科的设置有些，于学校考评制度有关，于学生本人素质有关，做老师的尽心尽力就好，不必那么多的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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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得不说，我们的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繁荣有序而又杂乱无章。教师这个职业不能免俗。
　　――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我看还是不敢当的好。戴一顶高高的帽儿，驮一个沉重的碑。不好；打着太阳的旗子，让一些人干些太阴所不耻的事，更不好。
　　大家都把心态放平稳些。教师也是人，也是一种职业。每一种职业都神圣，也都平常。做老师呢，就好好的教我的书。先把该弄明白弄明白，再尽自己心力讲的清楚，做的清白就好。做不得好老师的就该骂，骂不改的就扣工资，开除。再混帐的，就关监狱里去。校长局长也不要例外啊。你做学生的，学习也是一种职业。学好学歹的暂且不说，不好好学，怎么办？你是小孩子啊。又没有工资，又不是法律责任人，有些事还不明白，记不记。好，我再给你讲一遍，不行再讲一遍。听明白了吧？能做到吧。也明白了，就是说了不算数，得崩，就跳出去只顾了玩去。我不揍你一顿怎么办？
　　我有时候想想。我们的教育法律，有时候不但是愚蠢，而且是很阴损。你现在只提到学生的权力，只是说应当如何如何的享受保护。只是太多的忽略了让他们也禁受一些苦楚，学习到一些责任。若真的按这个实行到了，整个学校就成了一个大温箱，大的纯净水的带了无数保险措施的游泳池。这些孩子一出校园，走到社会的人潮人海中，呛水是好的，只怕是九死一生。
　　什么是教育？是教，是育。不是养猪一般，肥肥胖胖的，出了栏，进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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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教鞭是我自制的。就是骑了自行车，在马路上。看到旁边有顶折断的长树枝。我就拣了起来，咔咔两声，折头去尾，就成了一根教鞭。有拇指粗细，一米多长。好像是一种槐树的枝子，坚实又有韧劲，我也抡起来，在自己腿上试几下，嗯，还是蛮有些痛意。
　　不错啊。上课时，就拎起来。指着讲板上的字，看这里，看这里。底下吵嚷的厉害了，我就敲桌子腿儿，当当当。听着听着，别吵了。有些小男生很容易走神儿，人还在凳子上坐着，心儿不知道去哪里飞。两眼发呆，口角快流出涎水来了。有的就像屁股上长癣，总是蹭来蹭去，身子跟个软糖似的，扭来扭去。我就把教鞭高高一举。看看，这是什么？嗯？说你呢……
　　其实，在上个接收的班级里，他们知道这是什么。我那时还讲一些生物课的知识。课本上说，人体需要的有“蛋白质，糖”等等六种营养。现在科学认为，粗纤维是第七营养素。那，你们知道了，我手里的，就是你们必须的“第八营养素”。
　　讲到这里，我就想起一个姓马的学生。这家伙是匹膘肥肉满的白龙马。戴个小眼睛，走起路来颠啊颠的。上课不听，让他回答问题，表现极弱智。我就一时怒气，抬手举鞭，还没落下来，他那时，就像浑身上下挨了蜂蜇一样，手脚乱抓乱挡，嘴里还哇哇吱吱的大叫，又挤眉弄眼的做出各种痛苦的神情。他的表演记得全班学生的热烈呼应。大家都哄然大笑，我也大笑。只得作罢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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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现今为止，还有三几个学生没背过那篇叫做《春》课文。
　　眼下时令，刚过霜降。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你那里“春”还没弄明白。别以为，过个礼拜天，我就把这茬忘了。周一回来，你再背不过，看我不揍你。
　　我是讲了又讲的。又让你一段一段的背来。只要有进步就行。不肯进的，添加营养！
　　老师也放句狠话在这里，等你过几年长了力气，不服气，尽管找来报仇就是。唉。瞧这老师当的，又得老文化，还得练武功。非允文允武者，莫当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