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感怀
2021-12-27叙事散文梅之雪
我努力地想保持或者说恢复生活地热情,然而这些天下来我发现,只有一件事情能使我感受到生活的热情和我内心的澎渤,这就是和女儿在一起,但这又一直以来是我逃避地,我逃避着试图保持着一个孩子之外的独立的自己,但是我的独立的自己却亦步亦趋地走向了死亡而……
我努力地想保持或者说恢复生活地热情,然而这些天下来我发现,只有一件事情能使我感受到生活的热情和我内心的澎渤,这就是和女儿在一起,但这又一直以来是我逃避地,我逃避着试图保持着一个孩子之外的独立的自己,但是我的独立的自己却亦步亦趋地走向了死亡而唯有孩子带给我新鲜的气息,带给我更多活着的滋味。唯有想到孩子我才有了记录和保持一个平常的自我的意义。我生命的意义怎么会贫瘠至此,我厌烦这一年来自己所做过的那些极度恶心庸俗的事情。所以我对于年也没有热情。但是现在是新的一年了,我终于是渐渐地从那种病态里一点点地走了出来,记住了,这是大年初一。清晨我带着女儿在小区里散步,到小河边看流水,到田野里看小鸟,太阳在头上,眼前大影子和小影子心手相牵,我敞开的外衣,在影子里像裙摆一样妩媚漂亮。
昨天,过得特别有意味。决定起早起,因为要去建的老家烧经。烧经,在我三十岁之前几乎很少注意这个词,准确地说我真的注意到它存在的感觉是自我三十三周岁之后,那一年父亲病了,于是这个从不烧经的家也开始烧经,我这才晓得所谓的烧经就是拜祖,可母亲的烧经却是骂着进行的,她说,我烧给你们这些祖宗王仁,可是你们怎么也不保佑桂山的病早点好起来呢?也是从那之后母亲经常烧香拜佛的,可是母亲却总是念着怨,于是我就常劝母亲,于其怨不如不拜,要拜就得心里坦诚,不计得失。其实,自我嫁给建之后,也就是大约十多年前,我就开始听到烧经这个词语的,但是我总是事不关已,所以这个词即便也看到他们家烧经,也总是常在我眼里耳里一晃而过,唯独我自己的父亲病了,唯独我失去父亲之后,再次看到烧经听到烧经这个词语,我心里的感觉才开始不一样起来,这个词语也慢慢地沉甸在我心里,一点点地重要起来。
建的家在县城西北最偏远地一个乡镇,他们家往北一里路不到,有条河,河的南岸是如东,河的北边就是海安县了,还在我和他同学那会儿,就听他说起土地庙,说起他们那里的敬香请菩萨之类的事情,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无产阶段唯物主义家庭的我来说,听得我如同天方夜谭,后来我才晓得,四清那会儿,我叔叔和我爸两个当兵的,两党员,就把家里的祖宗牌位给砸了,所以这些年来我们家一直没有烧过经。从县城到建老家,比我们从县城到南通市还远些,过去尤其是我们刚工作那会儿,一开始我们没有车,所以回他老家我俩就乘公共汽车,总是车到沿南乡的白家桥,乡镇府所在地,然后到他家有五六里路,然后我俩再步行,后来他工作了,买了摩托车,我们俩就骑着摩托车回他家,一路上有时候 我们走南路,有时候我们走北路,有时候故意绕着一些没去过的乡镇,那时候我们开心地说,现在我们是环县城旅游,两穷孩子,却总是一路乐呵呵地往老家赶,到冬天,尤其是大冷的日子,那开摩托车,无论是开车的还是坐车的都不是滋味,但冻僵地总是我们的身体,心却总是热乎乎地。建那会儿罩个大棉衣在前面, 这样可以挡着风,而我也总是一件又一件的套着衣服,然后戴着棉衣帽子外面再戴上头盔,全副武装地,如今想起来,有好几年没有这样奔波过了,虽然我们买汽车也只一年,但是这样的摩托长途却是好几年就停息了,那是后来条件好了,有时候可以坐或者借单位的公车回去,我们是从那时候开始庆幸再也不受那冻得要死冷得要命的罪和苦了,但是现在蓦然回首间我才发现,和着受苦受累一起离我们而去的还有那对生活的热情和青春的朝气,以及我们曾经年轻健康地身体。
有了汽车真地很方便,它使得我们把原来的远,渐渐变成了近,近在一小时之内,但是就是这近在一小时之内,我们回家的次数也并没有见增长,平时不忙地时候,临到星期临到放假就总不想折腾总想安静,总想歇一歇,但总还是累,到底是什么使我们生活变得既轻又重呢?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重,但是表现出来的有时候却是无所事是并不做什么的轻。1996年大学三年级那年冬天我回家的时候路过他们家,顺道停留过,那会儿,他们家附近马路边还堆着大量地黄土,真有点浓浓地西北坡的味道。那荒凉那遥远,现在再一次地踏上这方土地,其实外表上和我们县城其他地方的差距已经不明显了,但是我的脚一跨进他那个依然贫穷的家,却体会了久违地轻松和安静,头一下子不疼了,整个的人都像放松了下来,门口望出去是空旷地,麦子长得精神而油亮,屋后的水塘虽然被填了一半,但是那河水还是隐藏着,无数地生命气息。这时候我真后悔今年决定在县城过年,这也让我想起08年我跟建回老家过年,不小心忘了带手机,结果过了一个彻底安静地旧式年,每天在屋门口晾太阳,然后在阳光下看书,看建给我忙好吃的,待到我回县城的家里,手机里爆满了祝福地短信,记得那年收到过最短的祝福却是我内心最欢喜地,因为发短信地人,也因为原创,祝新年快乐!现在手机不时地想起来,却在欣喜之余多了一种需要回复地负担,我这个人怎么会变得这般不识好歹起来。烧好了饭,建和他爸就开始忙着烧经,先是摆好烧经的菜,有鱼、肉、还有豆腐,还有一盘子什么菜我给忘了,然后是给祖宗们乘饭,乘贡饭很有讲究地,是把饭在碗里颠过来的,上面就成了一个光滑地半球状,再在上面插上筷子,建还给我说了一件奇怪地事,起初我也不相信,那就是烧经开始点纸后,那些插着筷子的碗上就开始冒烟,我以为是热饭总是会冒烟地,但是后来几次试过之后还发现真是神奇了,这些饭,如果不是烧经用的,只是普通地饭,你搁那儿,它只会一直冒烟然后渐渐熄了下去,但是烧经地饭却是先冒烟,再然后一点纸,那烟就一个劲地冒,我公公说这是祖宗们来吃饭了,每次烧经看到那热腾起来的烟,我就老在心里琢磨这倒底是咋回事,但直到现在,这依然还是个谜。但这个谜地存在,却让这烧经活动变得有意思起来,再然后是我们磕头,入乡随俗,在我渐渐懂得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之间的这种关系的时候,我的每一个头都磕得无比真诚。
女儿看到建家里茶案上摆着的建爷爷地遗像,脱口就说,外外死了,跑着。原来两周岁地她看到她曾祖父地照片竟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不晓得是想到还是以为,她日日在我母亲她外婆家看到的我父亲地照片,所以她会说外外死了,跑着。她说跑着,是说她外外的骨灰盒离家了,这是今年我做过的一件大事,把父亲的骨灰盒下葬了,我用了一个多月地时间给父亲建了一个在当地比较高大鲜亮地墓,那是在最冷地天建地,那几天总是突然冷空气下来,在墓地我冻得吃不消,竟以拌水泥砂浆取暖,试想如果不是父亲的墓,我能这么卖命,这么做苦力也开心吗?平日里我真是越来越懒了,这懒有时候表现得不仅是不高兴干活儿,更多地表现为不想动,不想动就不仅只是个懒婆娘的问题还有心境上的颓废,人整个地越来越埋汰了起来。但给父亲建墓这事,又让我积极了起来,建好了墓还给父亲种了六棵树,四棵松树,两棵紫荆树,松树后面是两棵大的,前面是两棵小的,紫荆要到春天里才会开花,树是我们在林场买地,林场在我父亲地老家那里,年轻地时候父亲一定是熟悉那片林场的,我却是在给父亲买树地时候才第一次去,发现过去那个穷穷地可能没人愿意呆的林场如今却真是个遍地是宝的世外桃源,世事变迁,只有树知道,生命就是一种财富。现在我把这财富让它陪着父亲一起了,父亲虽然死了,可是树却会一直活下去地,子子孙孙,生生不息。父亲死后还有几棵树陪葬也总还是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也没有白疼我们一回,至少他会在我和哥哥这一生的时光里一直存在着,在我们的心里。现在我的女儿竟然也会说,外外,这个她从来没有谋面却一直以来天天和他的照片相伴地亲人,她说,他死了,还说他走了,好像无限感慨和惋惜。是的,父亲奄奄一息地时候,女儿也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可是她却在我的肚子里,是我的肚皮挡住了她和外公的唯一可能的一次谋面。我一直为此感叹着,但有一天建却说了一句让我宽慰却又伤感地话来,他说,人生谁能说得着呢,我女儿的命像一命换了一命过来的,女儿就像是老天爷对我的恩赐,仿佛是对我失去父亲的一种补偿。所以我又看似不该嗟叹,认命,承认有命这一说法和可能,这是父亲死亡对我最大的影响。
公公,在鱼墉里丝了些鱼,养在家里的一个大水池里,准备着给我们带回来,于是烧完经,敬了各路神仙菩萨之后,就开始捉鱼。女儿对于这样生龙活虎的事情当然是最来劲地,大鱼大鱼,她一直在旁叫着,这使我想到,早晨我在睡着的时候就想到的,我该给女儿买点鱼回来,像从前我们家每年春节都会养金鱼地,现在我有了女儿,为什么我的爱心却减了呢,是我对生活的热情劲头在褪却,这是不对的,我要像三毛那样热爱生活,多年前哥哥看过我写的心情日记式地散文不无感慨地说,你就是我们家的三毛。但现在我在深夜睡不着地夜里读三毛却读出了无限感动,好像那些文字我从前没有读过,但是掩卷我又有几分悲凉,像三毛那样年轻地时候我也曾经那样热切地爱过生活爱过身边的人,但是,三毛如果一直活下去,她还能那样热热地爱下去吗?三毛死了荷西那文字里每一个字都透着凄凉,我自失却了父亲,却也像一只羽翼折断了一般,父亲地死我并没有多悲痛而是平静甚至是解脱,但这平静和解脱之后,我就变得不平静和不可爱了,是因为我一直都觉得连父亲都可以失去,还能有什么不能失去地呢?从此再失去什么也不会那么的难受了,有一天我就这样失去了存在电脑里所有的资料,包括女儿小时候我给她拍地很多照片,包括我自己的很多影像资料,以及热情中写下的文字。但现在我的一根神经在这个年关里,我却要努力地使它恢复起来,否则这漫漫长长地人生路,我真是会越过越没意思下去。就像生命里只剩下女儿这个对我来说,唯一有意思,有兴趣,有快乐的事情,我也要将我的生活再进行得浪漫而丰富起来。即便是丑陋地,也要有勇气面对,只有揭了自己的伤,感觉到痛了,才会有勇气再度美丽起来,从里到外,不是吗?
2011年2月3日
[ 本帖最后由 梅之雪 于 2011-2-4 00:1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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