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乡土怀旧系列之十九：想起翻捡土豆的日月

　　　　　　◆乡土怀旧系列之十九：想起翻捡土豆的日月
　　　　　　　　　　　　文/于文华 　　天刚蒙蒙亮，四下里影影绰绰看见村庄与人的身影了，人们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地上路了。 　　没有谁招呼，没有人联络。没有谁呼喊，也没有人提倡。谁都心照不宣，心知肚明，知道此行的目的。有人在前面急急走路，只管紧跟着就行了：肯定会有所收获，不虚此行。我也不甘示弱，扛着铁锹，提着竹篮，满怀信心走出村子。 　　四野空荡荡的，显得有些突兀和空落。麦子割了，谷子、糜子割了，胡麻、菜籽与高粱也割了，只等待着打碾、装仓，该翻的地已然翻过，该浇水保持水分的也浇过了，还有少量的玉米与高粱秆孤立无援地呆立在地头，等着勤快人的收拾。把它们拉到家里，做饭、烧炕、取暖全都够了，但得请示队长的同意才行。 　　前面出现了苍翠碧绿的白杨树林，树林后面是刚刚犁过的土豆地——是队里的老牛犁的。老牛性子沉稳，步履不快，非常适合犁土豆，要是年轻力壮的牛或者骡马犁，可能会把绝大多数的土豆犁烂，而那样的效果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村里的婆姨有意无意把犁烂的、个头小的，故意遗落下，好趁机捡拾到自己家里，让家人的饭尽可能稠些、再稠些。可犁土豆地的消息，像是地里疯长的青草，谁都探听到了，谁都不约而同地早早来到地里，来到埋藏着无数土豆的地块，奋力翻土豆。 　　村庄上空丝丝缕缕的淡蓝色晨雾，被一声接一声高亢嘹亮的鸡鸣声揭去，狗吠羊咩里，村子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再次苏醒过来。人们在地头忙碌着，都不说话，只是加快手中的铁锹。插进去，再插进去，使劲翻，就有土豆显露在眼前。尽管是犁烂的半个抑或少半个，但不要紧，用水细净，切到饭里，咽到肚里，一样的效果，只有多，只有每一铁锹都有收获。不一时，就有半竹篮的土豆。有人眼尖，翻着翻着，眼睛瞅到不远处有个小土堆，好像埋着什么。奔过去，用手一摸，果真有一个结实浑圆的大土豆，散发着芳香，还带着湿漉漉的土腥味道，仿佛能够感觉到土豆饱满的汁液，便喜不自禁地捡拾到自己的蓝子里。意外的惊喜让人心情顿时兴奋了一个早上，也许会影响一整天。揣着欣喜的因子上路，心里簇拥着的、感受着的，就一定会是同样的甚至更多的欣喜！而有谁不喜欢喜悦，不向往美好？ 　　有了收获，就有了生活的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有了勇气，还怕穷困苦难的磨折吗？这样想着，人立马精神更大，手中的铁锹不由明显加快了速度。我眼看着一边的这人，差不多已经有快满的一竹篮土豆，而我还是浅浅的十来个，就有些眼热，看起来这边的地块是一个懒人捡的，遗漏的太多，赶紧转移方向，向他这边猛翻。果真，不一时就翻到几个不大不小的。 　　我们，本村的，外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不说话，被汹涌的土豆的香气所弥漫、所打动，都躬着腰，挥动手臂，舞动铁锹。埋在地里的土豆被一个个翻出来，大大方方地站立在天光下。一年里，这样的机会不是太多，也就短短一、两个礼拜。想想看：土豆从种到成熟多么不容易，而现在只有花费时间与力气，就可以轻而易举有所收获，岂不是美事一桩？
麦子、土豆、向日葵，在阳光、雨露、土地与农人的精心养育下，给了它们无限壮大的生命，而人一天也离不开庄稼的呵护与养育。白天的时间属于生产队，一年四季大部分的辛苦忙碌都是为了集体，唯有此时此刻的努力是为自己，为自家的生活而拼搏。翻到多少土豆，完完全全都属于自己，人们没有理由偷懒耍奸。 　　春天，麦子播种完，清明过后，就种土豆。将藏在土窖里的土豆拿出来，妇女们按照芽口的方向，一个个剜开。剜过土豆种子的土豆犹如镂空的花朵，十分好看。但这花可不是为了观赏，队里找口大锅，全部煮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叫上，美美吃一顿大餐。没有经历饥饿的人，不知道能够吃到稍微像样的东西，心中是一种怎样幸福的感觉！从苦日月走过的人，会倍加珍惜美好的生活！有时，把这些镂空的“土豆花”分到各家各户，家庭主妇切到铁锅里，掺点酸菜，拌几把面，能吃几顿像样的饭。 　　夏天，土豆开花了，有的雪白，有的粉紫。花落后，土豆就会在土层里孕育果实。一天天经风淋雨成长，在土中积蓄着力量、壮大着自我。要及时清除杂草，浇水，将土豆地的沟挖开，尽可能地培土——培的土越高，土豆接的就越大越多。完全与人的劳作成正比。姑妈多次曾给我讲述，小时候我是全家的宝贝，大妈嫉妒凭什么我如此受人宠爱，趁人不备，偷偷将两岁多的我藏到土豆开花的地里。我被大朵大朵无数的土豆花感染，玩的不亦乐乎，忘记了回家。而半天不见我踪影的姑妈，只得哭哭啼啼向奶奶诉说。全家立时分头出动，幸亏有人发现大妈的举动，向奶奶言语了一声，很快在土豆地找到了玩得疲累，呼呼大睡的我。 　　秋天，其他农作物收拾完了，土豆也裂开了嘴，迫不及待地想钻出来透口气。春华秋实，春种秋收。一个春夏的孕育，一个春夏的积累，一个春夏的努力，一个春夏的成长，土豆出脱的格外出众。饱满土豆的香气，将全村的人熏的心旌神摇，无比幸福。找个时间，套上牲口，发动全生产队的妇女上阵，将土豆犁出来，一个个捡拾成为大堆。再按照每户家庭的工分、人口，分成一个个的小堆，放张小纸条，人们按写有自己名字的纸条，将属于自家的土豆装到口袋，拉进家里，小心翼翼地储藏进土窖里，过冬和度春荒的蔬菜几乎全指靠这些土豆了。而现在，这些翻到的土豆全是多余的，是额外的收获，人们能不竞相格外出力吗？ 　　大地的呼吸喷到脸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大地的肺腑应和着生命的节拍，显示着成熟的壮美。大地的籽实被人们收获，土豆的香味刺激着人们加快动作——天已经大亮了！这个时节，队长上工的钟声就要敲响，上学的学生也得回家匆匆忙忙扒拉几口，就要跑着去学校。 　　人们一个接一个，有些不情愿，有些恋恋不舍，但没有办法，提着自己的不菲收获物——努力的程度不同，遇到地块的机遇不同，翻到的土豆也会截然不同。但无论如何，付出就有收获，劳动就有回报。在社会这个大教室里，我们同样感同身受了教育，而且这样的教育终身受益。 　　翻检土豆的日月虽然经过多年，但那种贫穷中不忘追寻的精神却激励着我，只有奋力前行，就会有光明的出路，只要矢志拼搏，就会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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