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血花朵朵

　　我的心禁不住那样的疼痛。我开始感到疼痛，因为今天儿子又流鼻血了。 　　摩托在飞翔，我径直开到教学楼旁边，我顾不得许多，要争取时间。安顿学生晚自习时间在大教室里看电影——课本剧《祝福》和《边城》。学生稍一坐定，我又起身回家，实在放心不下儿子。摩托车、小轿车、大卡车如游鱼一般，我的摩托忘我地在大街上穿行，如入无人之境，然而速度和光线让我感觉恍惚起来，我的心底充满了忧伤。速度给耳朵带来了风声，给眼睛带来了尘渣。联想给我忧虑，想象给我畏惧。我想起了一位母亲，为了工作，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孩子。我想我做不到。 　　他的鼻血，流得我非常心虚。
　　我正在厨房里转悠，晚饭快好了吧，我在考虑是不是可以关火了。儿子跑到我面前说妈妈我流鼻血了。左面鼻孔。手里是一把的血。我赶紧叫他举起一只手来，那是我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止鼻血的方法。快速用软纸把流血的鼻子堵上，然而那长长的纸团很快就洇湿了。再卷起一个烟筒似的纸团塞鼻孔，又湿了。我实在有些恐慌了：如果一直流，又当如何？我用手里的纸擦地板上的血，一滴一滴，从厨房一直到楼梯上，从楼梯到卧室里，到他的书桌的书上，我一滴一滴地擦，一点一点地心痛。再给他换纸的时候，血喷出来，洒到他的外衣上。 　　我立即拨了一位老朋友的电话（他几乎是我的家庭医生），很快接通了，我说，陈老师救命儿子流鼻血了止不住。他问在哪里呢，他马上过来。怕他不知道地方，给他说了街名，然后带着儿子去接他。儿子一双大眼睛没有一点软弱的感觉，他总是很镇定，他给了我勇气。到了楼下几步就走到了一个诊所，医生在呢，这次去看时却又没有流了。已经止住了。 　　这时候陈医生打电话了。他已经到了我家的楼下。请他进了屋，专门说儿子的流鼻血。 　　——儿子不是经常地流鼻血。这几年也就流过几次罢。我说。 　　——五岁的时候流过一次。儿子说。 　　我说儿子你去睡会吧。陈医生说：不要睡，沙发上坐一会就好了；躺着的话会流得更多，就是站着也没问题。 　　我认真地请教了实用的方法。陈医生说，最好立即用毛巾冷敷脖子，冷水泡脚。 　　说到流鼻血的种种可能。如果经常性地，就可能是白血病。白血病是致命的。还说一日三饭如何营养以及食品的安全性。他说纯牛奶还是可以吃的，酸奶仅仅是开胃。多吃酸味的新鲜水果，可以加点糖。当然还是要多吃菜。我不禁有点感到晕眩了：我真的是从来没给儿子做过什么营养的饭菜，而他连水果也不爱吃，除了香蕉。 　　送陈老师出门的时候，我塞给他一盒毛尖茶。我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我不知道儿子的小小生命还会不会有什么考验。 　　饭前我给儿子泡了一杯蜂蜜水，他很快乐地喝下去。因为陈老师说，有时空气干燥，可以用湿毛巾在鼻孔外面热敷或者冷敷一下补水，我用蜂蜜水给儿子补水，大约又过头了。 　　儿子才吃了几口饭，鼻血又来了，这回我用上了刚学到的知识，也不再恐慌。坐下，冷敷，冷洗脚。果然不流了。然后再次嘱咐他不要再去抠鼻子，心急火燎地赶往学校。他去拧开台灯做作业。 　　——我要把今天的事情写下来。他说。 　　我从学校回来他仍然平安无事。他在写日记。我也开始写这个日记。我感觉自己内心很虚弱。我想我在成长中的儿子面前感到了惭愧，我有许多更实际的东西要学，家庭事务，平时熟视无睹，甚至一无所知，都是不好的。我的心一跳一跳，儿子炯炯的眼神，消瘦的脸，一朵朵花似的血滴，在我眼前闪烁。
　　　　　　　　　　　　（２００７／４／１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