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母亲的菊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41 编辑 <br /><br />　　我十岁那年的初冬格外寒冷，那盆菊花却因为在屋子里而开得依然茂盛。
　　因了母亲的丧事，家里少有的热闹，几乎每一个来的人都要对着菊花赞叹一番，赞叹菊花的冷艳和母亲的不幸。那株菊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只记得金黄色的花，细长的花瓣打着大卷，很象洋娃娃的头发。母亲爱花，菊花就是她从别人家里要来的，刚来的时候只是一株小苗苗，到母亲去世时已开得满枝都是花朵了。每个人都在说：好美的菊花！
　　从来都认为菊花是坚强的象征，因为它的“傲秋霜”，但母亲喜欢菊花却未必是因为这个。因为母亲似乎并不坚强。
　　生了小弟不久母亲就在一次劳作中突然晕倒，从此便开始了与病魔的斗争直至几年后屈服。
　　在对母亲有限的记忆里，很多情景都是在医院里。那时，上了两年学的我不得已退学了。父亲的观点：女孩子，认几个字就行了。从来也没奢望我们有多么大的出息。他只把希望寄予弟弟，可弟弟却不怎么爱上学。那时候母亲经常住院，我就到医院里陪护。几年里母亲把镇医院里的病床都住遍了，医生也都认得我们了，常住院的病人我们也认识了，连医生家的孩子我也熟悉了，和他们玩，和他们打架......
　　很难忘的一次是我坐着凳子趴在床上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母亲在床前梳头，而我已经躺在床上了。这才想起，在梦里似乎有人抱过我。我问母亲我怎么到床上来的，母亲说我自己上去的，我不信，母亲也不再解释。于是我相信，在梦中抱我的那个人就是母亲了。现在想起来还满是幸福的感觉。
　　少年不识愁滋味。母亲生病住院，我一样玩得开心，无忧无虑。但母亲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们。
　　我总也不懂，母亲连死都不怕了，还怕生病？难道是因为父亲的叹息？还是不懂事的孩子让她烦？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觉得似乎找到了答案。那年我得了很重的流感，在最后的时刻我才赶到医生那里。在输液前的那一会儿，我真正感到了病魔的恐怖，如果不是站在医生面前，我也许会去想一想屈服它。
　　我深深地同情并理解了母亲，那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
　　就在母亲去世后的那个冬天，那株菊花落了叶子，枯了枝杆，来年万物复苏的时候，它没有醒来。
　　二十多年来，我再没有仔细地、认真地欣赏过菊花，我怕再去想起那个冬天，想起母亲。
　　　　　　冰点乙醇2005/10/23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