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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安静的花朵(外一篇)

2021-12-27叙事散文关瑞

关瑞风从冬天赶来,干涩的那种,一路上奔跑,和春天擦肩而过,和走在春天的路上的我擦肩而过。它满身灰尘,自言自语地奔跑。有一阵子,我不得不捂住耳朵跺跺脚,不是因为它的尖利,而是寒冷正在慢慢砸碎我的骨头。还有一条狗,在风中失魂落魄。它一定也来自……
关瑞   风从冬天赶来,干涩的那种,一路上奔跑,和春天擦肩而过,和走在春天的路上的我擦肩而过。它满身灰尘,自言自语地奔跑。有一阵子,我不得不捂住耳朵跺跺脚,不是因为它的尖利,而是寒冷正在慢慢砸碎我的骨头。还有一条狗,在风中失魂落魄。它一定也来自冬天,像风那样,经历了一次偶然的事件,它流落到这里。稀疏的狗毛迎风而立,眼里满是冰凉的往事。   即便如此,我还是看见一朵紫色的小花,在我的身边开放。   ——一个深藏不露的春天,就这样被打开,被呈现,被一朵小花暴露无遗。   风落在花瓣上,风摇曳整个花朵,风拥围住花最细弱的部分。躁动最终被安静征服。在花朵开放的时刻,尖利,或者秘而不宣的落魄和虚弱,像冬天的影子那样消失。安静地开放,一朵小花和一场来自冬天的风,我目睹它们的较量。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站在我的路上,我站在被花朵开放的春天的路上,目睹整个安静的较量。我有足够的耐心,看到一些美好的结局在瞬间呈现。更多的花朵将要开放,即使还有下一场风赶来,我依然会看到安静的春天漫过冰冷,溶蚀尖利。   寂静的冬天,死亡一样可怕的寂静。花朵枯死,鸟雀收拢翅膀,天空裸露岩石一样坚硬的决绝。风被风吹冷,风在风中哀号。我们也在时间的路口凝结,成冰,成霜,成无声无息的树枝,成蜷缩在内心深处的一道模糊的痕迹。   泅渡,从死亡一样的寂静开始,我赶在风的前面首先靠近一朵安静地开放的花朵。从寂静到安静,冬天消隐,春天蠢蠢欲动。不可置否,这是一段漫长的距离,一段我们不得不共同经历的路程。安静让春天的每个细节都饱含水分和温暖。花朵开放,鸟雀鸣叫,虫子破土,那些声音此起彼伏,欢欣鼓舞,那些声音让春天更加安静,更加辽阔和柔软。   因强烈的欲望而躁动不安,因死寂的阴影垂悬天际而挣扎不已。包括一粒尘土,一片叶子,一缕光芒,一滴水珠,都不得不学会忍受和等待。我们背靠时间的门框,任欲望和阴影鞭子那样抽打意志和对生机盎然的描述。我们终于看到最后一道鞭影无力地滑落,看到它被春天安静地收藏。   春天之上,安静让一切躁动和挣扎安静下来。裸露的躁动,潜伏的挣扎,被一朵紫色的小花轻轻揽入怀中。那么轻,那么静,不惊动一缕安然的目光,不带起一片温润的伤感。风继续吹着,风在安静的春天慢慢变换容颜。在一朵花的深处,风也将被安静收藏。一个季节替换了另一个季节,一些往事淹没了另一些往事,一场大喜大悲颠覆了另一场大喜大悲。替换,淹没,或者瞬间的颠覆,最后都以安静告终。安静,释放了内心所有的秘密,包括安静本身无可替代的温暖,辽阔,湿润,和柔软。呼啸的不再呼啸,奔驰的不再奔驰,狂乱的不再狂乱,一切都在安静的胸膛开始步履从容,面目祥和。   大朵的阳光飞过来,像花瓣那样闪亮。它们安静地照耀春天,也照耀着每个人躁动和挣扎已久的内心。一朵小花打开的春天,一朵小花绽放的安静,轻轻漫过阳光,漫过那些沉积的阴霾和幽暗。   ……春天之上,我看见安静的美饱满而飘逸。
【距离】   之前,我坐在明亮的灯光下阅读。里尔克的《果园》,我在沉静的芬芳中陶醉。铺展开的时光,在这个夜晚像春天一样温暖。   一只虫子,走在自己的路上,偶尔抬头望望前方,那路就成了距离,从生到死,从呈现到消隐,从欢乐的开始到沉寂的收场。行走,或者停顿,一段距离就是它一生的过程。它看不见这个过程,它在灯光照亮的路上,面容安详,姿势坦荡。其实,我也看不见这整个过程,我的目光只比它长出一张桌子,甚至只是一本书,一只茶杯,一盒备用的火柴。明亮并没有让我和虫子看的更远,更加真切。   然后是黑暗,纯粹的黑暗,瞬间淹没平静的明亮和温暖的阅读,以及一只虫子的路。就像一场偶然的事故,电在中途嘎然而止,光亮缩回触角,黑暗的水乘虚而入,我在水的深处不知所措。房间浸泡在水里,新生的根须急速膨胀,我找不到迷途的虫子,也找不到时间的彼岸。我在黑暗的水里,试图抓住一些什么,比如一根安静的火柴。   黑暗,让我暂时忘记了虫子从生到死的距离,忘记了芬芳的果园,也让我失去了行走的勇气,甚至对一只手的依赖。水在周身汹涌,水在我的骨子里潜伏下诸多危机,水把我和世界距离拉伸到可怕的程度。我熟悉火柴的位置,就像我熟悉自己的身体那样。可是,突然到来的黑暗之水带走了它。我不知道它将漂向哪里,它消失,在我力所能及摸索着的距离之外。遥远的距离,漫长的过程,伸出手,我努力在这距离之上完成跋涉。水淹没了一切,水在水中浮现假象,谎言和恐惧。   我继续摸索前行,小心翼翼,忐忑不安。遥远的距离,艰难的过程。像在茂密的丛林里那样,我无法预知前面会出现什么,猛兽的惊扰,还是茶杯的翻倒。缓慢的过程,使黑暗中的距离越来越长,越来越危机四伏。   温暖的场景,真实的物事,就这样被黑暗带走,空留漫长的距离叫我无助地跋涉。而我,此时,仅仅需要一根放在书桌上的火柴,一爿短暂的光亮。   台灯终于恢复了光亮,在黑暗蔓延后的另一个瞬间。瞬间,一个时间的概念,在突如其来的光亮里被过程消融,被距离压缩。我看见我的手停留在半空,离我的心脏不远,离火柴只有两公分。被水浸泡的手指微微颤抖,书桌毫无悬念地呈现那只虫子正在缩短的自己的距离。我先是哑然,继而释然,一切都出乎意料,一切都恍若隔世。黑暗掩盖了的真相,此时被光亮揭穿。黑暗延长了的距离,现在被光亮缩短,熟悉的场景和物事触手可及。   我注视那只依旧行走的虫子,它在它的路上,它在它的生着的过程里,它在它的无需延长的距离中。和我一样,它也经历刚才那场黑暗之水的侵袭,它没有慌乱,没有停顿,神情自若,步态沉稳。它比我先知黑暗里的漫长的距离,不过是一种假象,像水中的月亮那样,一片落叶,一缕清风,足以使它瞬间破碎。   “很多时候,距离之所以漫长,是因为目光被一些东西遮掩,比如黑暗,比如黑暗里水一样无处不在的恐慌和绝望。距离的长短并不来自时间的绳索,或者空间的尺度——它来自勇气,信任,来自内心的宁静和超然与否……”被终止的阅读已经无法续接,在重新拥裹的光亮里,我听见虫子在自己的路上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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