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芭堤雅海底[原创]

　　在芭堤雅的海底 浙江|晓春
　　从新马泰回来，我可以绕过许多的东西不谈，比如，大王宫、清真寺、湄南河，还有那让人想起来生津的美味水果——椰子和柳莲，那些“男人看了流口水，女人看了掉眼泪”的比女人还女人的人妖。但我无法不谈及芭堤雅的大海，因为她曾那么真切地生活在我的周围，我呼吸过她咸涩的空气，沐浴过经她熏染过的阳光。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我曾深入到她的内心深处，和她相拥交谈。她带给我的震憾无与伦比，她在我生命流程中注入了一道湍流和急浪。 　　因为大海，我的泰新马之旅变得充实，其意义甚至超过了旅游本身。因为在芭堤雅，在波涛壮阔的太平洋的海底，我的灵魂受到了无情的拷问，这种拷问是我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在海底，我的生命与死亡离的那么近，一线相隔，我甚至都能听到死亡的喘息声。一个人，也许真的只有在绝境中，就象在海底，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短暂，感受到它的稍纵即逝，感受到它的宝贵，不可虚度，才能真正体会到生命本身存在的快乐和意义。 　　这种震憾，在我到泰国、在进入芭堤雅之前是始料不及的。芭堤雅——泰国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在泰国乃至世界都享有盛名。但它闻名于世的不是蔚蓝色的海水和银白色的沙滩，不是鲜美的海产，而是人类的异类——人妖。人妖是泰国的“特产”，是芭堤雅诱惑力无穷的品牌“风景”，到过芭堤雅的人都知道，芭堤雅有一艘“东方公主号”，云集着全泰国最漂亮的人妖（导游语）。我们刚到泰国的时候，导游就讲，到泰国玩，不管权有多大，位有多大，你都要放下身份和架子，否则你会感到很累。因为，泰国是一个君主立宪的国家，其体制和社会主义迥然不同，禁赌不禁色。他一再告诫，千万不要谈色色变，因为色在泰国就象吃饭抽烟一样随便。记得刚到曼谷的那个晚上，我就感到了色的无处不在。那天，在酒店安置好后，我邀小楼和金晓到下榻酒店外面的大排档里吃宵夜，去品尝一下外国的风味小吃。排档老板是个华人，潮州人，50岁左右年纪，热带强烈的阳光把他的脸晒的黢黑，他说普通话生涩干硬，给人感觉好象舌尖卷不过来似的，但勉强能听懂。我们要了三瓶啤酒，啤酒惊人的贵，75泰株一瓶，人民币和泰株的兑率是1：4，一瓶啤酒折合人民币要18块。六只新鲜的龙虾，300泰株，一碟鱿鱼干，200泰株，四碟佐料，极辣有异香。老板健谈，他谈他的祖先是如何飘洋过海，谈他的创业。同时也问我们一些内地的变化。末了，他对我们说，老板们有没有兴趣玩玩“水晶晶”，如有，我用车送你们去，很安全很便宜。三个人2000泰株，就能玩的开心尽兴。我们婉拒了老板的热情和坦率，同时，对泰国色的普遍和肆无忌惮有了真切的感受。 　　众所周知，到芭堤雅，享受的大餐就是“东方公主”号的人妖。但根据旅程的安排，这一天，上“东方公主”号前，我们先游金沙岛。8点正，我们从下榻的酒店乘坐大巴车前往海边。芭堤雅，这座美丽的城市，其城市建设远比曼谷要漂亮精致，她的建筑风格柔雅纤巧，充满了女性之美。一幢幢漂亮的别墅错落掩没在茂密葱郁的绿树丛中，红瓦白墙绿树，相映相衬，妩媚而靓丽。从芭堤雅到金沙岛，须乘20分钟的快艇，从海岸到达海中的快艇要穿过整洁泛着银色光泽的沙滩，还要赤脚趟过齐膝深的海水，当我们的双脚接触到略带凉意的海水时，大家开始兴奋起来，尖叫着，快乐的象个孩童。 　　快艇在海浪中的飞行，在此，请原谅我的用词不当，因为，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词汇来表达快艇在海面上飞行时带给我的剌激。海面平静却不平坦，海浪总是给快艇找着麻烦，给快艇以一些颠簸，给我们这些大海的客人们以惊奇和剌激，离岸愈远，这种剌激愈甚，颠簸也越强，而人们的尖叫声也剌激着大海，她以浪歌舞，来鼓动我们的兴致。 　　爱海是人的天性。海对我们这些远离大海的人更具有诱惑力。摩托快艇一驶入大海，我就被这广宽无垠的大海吸引住了，大海离天是那么近，远眺你更本无法分辨得出那是天那是海，我不由不佩服我们祖先们伟大的创造力了，他们创造的词汇和成语准确、独一无二、不可取代，比如“海天一色”。 　　当然，除了大海的广宽，让我兴奋沉醉的还有海水的清澈和她的蓝。因水浅，快艇无法直接到达，上金沙岛，还须换乘一种木船，这种木船很普通，能坐十来个人。惟一与众不同的是它的船底是玻璃做的，因此，木船是透明的，这份透明，让我们更加靠近了大海，近距离地观赏到了丰饶的海底世界。木船在海浪中一晃一悠地往岛上走，岛渐近，海水渐浅，海底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珊瑚。鱼。贝壳。 　　一个个充满好奇的声音，从我们喉咙里跳出来，落在海面上，象珠子一样在海面上滚动着，跳动着，久久不息。 　　海底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呀。 　　美女长发一样的藻类，在水中飘动着；珊瑚在海水中开放着妍丽的花；鱼儿在自由自在地游动，闲适而惬意。我极羡慕鱼，那是我们人类永远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呀。望着那些鱼，我的心里突然冒上来了一个傻傻的念头：如果我能变成一条鱼多好，那样我就可以在大海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去体验鱼的心情，去体会海底世界里万事万物是如何和谐友爱地相处；尽管，我也知道，海底有惊险，存在着弱肉强食，但那里却要比我们人类世界干净平和的多，那里绝对没有阴谋，没有欺诈。 　　游金沙岛有三个自费游玩项目：滑翔。骑摩托艇。海底漫步。当大多数人选择前两者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海底漫步”。尽管，“海底散步”价格不薄，要2000泰株。和我一同参加的还有同事何云群，梅姐和她的丈夫金晓。 　　在金沙岛稍作逗留，，我们就和团队分开，改乘快艇前往那一片让我感到兴奋同时又感到紧张的海域。和我们同行的还有十多个冒险者。他们来自于一个团队，听口音象是四川人。
　　“海底漫步”，一项多么诗意和浪漫的活动，在途中，我一次次臆想着自己背着氧气筒在海中和鱼一起游动玩耍的情景。但等我们到达目的地后，我发现“海底漫步”远非想象中那般轻松。站在那艘体积庞大的船的甲板上，我看到许多根细细的塑料管子从船上向海底四下延伸着，据介绍，这些管子，是专门用来提供海底游客氧气的。望着这一些细长的管子，我的心里忽然感到沮丧和悲伤——在海里，我永远成不了鱼。 　　海面上风并不大，船轻轻地摇动着。顶上的太阳辣辣地照着，阳光直直地照耀在我们的身上，我突然想起出国前，一个网友跟我开的玩笑，她说，你到国外，一定要看看外国的月亮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说实在的，到国外这几天，我一直忽略了这个月亮方圆的问题，而在这一刻，在这波涛万顷的太平洋上，我感受到了太阳的不同，这里的太阳离大海是那么的近，近得阳光晒在我们的身上，你除了感到那灼人的热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阳光的重量。 　　一个肤色坳黑的教练站在我们的面前，向我们讲授入水前的注意事项，比如一个人刚潜入水时，耳膜会受到水的压力而轰鸣和剌痛，他教我们如何消除这种耳鸣和剌痛。他向我们讲授了一些在海底漫步时，要记牢的基本的手语，比如下跪，行走等等。不知为什么，当潜水的时间一步一步迫近时，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惶恐，尽管，对海我是那样的热爱，但我对大海毕竟太陌生，知之太少了。 　　我们四个人当中，何云群是第一个下水的。看着他头戴着硕大的类似于太空头盔的“帽子”一点一点沉入海中时，我心中的惶恐更甚了，我感到自己的脚在发软，但我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无法回头了。如果，此时我选择退步或者放弃，我这一刻的懦弱将成为我人生当中永远的耻辱，让人耻笑。 　　然而，当我的身体随着舷梯一步一步浸入海水中，当那个头盔重重地落到我的肩膀上，当我的身体在海水凉爽的拥抱下轻飘飘地飘落在柔软细绵的海底时，当一切既成事实而不可更改时，尽管，我心中惶恐依旧，但我的心里却变得坦然了。海底很静，只有头盔里的氧气在“咝咝”作响。入水前，教练一再嘱下水后眼睛要平视，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隔着海水，太阳是那样的苍白，阳光是那样的无力，甚至深入不到海水几米深的地方。在海水的作用下，太阳己沦落成了一个发着灰蒙蒙光泽的简单的发光体。 　　教练让我们四个人在海底排好队，然后用手指向我们做了一个前行的动作。我抬脚跨出了第一步，在我迈出自己的脚时，我才感到在海底行走是多么的艰难。海水的浮力不时地让我的双脚脱离地面，我象太空宇航员一样在脚不着地的行走。我们在教练员的带领下，向海底深处走。我感觉我们是在顺着一条狭窄的海沟行走，在海底，我的能见度大约在五米左右，这足以让我清晰地看到沟两旁的礁石。樵石上长着珊瑚，珊瑚开着花，白的，黄的。海水中飘浮着一些藻类的悬浮物，当然，还有鱼，五颜六色的在珊瑚礁的缝隙里游进游出，鱼不怕人。在水中，鱼并不把我们人当做万物之灵，而是行动蠢笨可笑的爬行物，是它们嘲笑的对象。在海中，鱼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们继续往海底的深处走，越往前，浮力就越大。我必须不断地向下加力，才使自己不会悬空。何云群在我的边上走着，我能看到他的身体和那个笨重的头盔，但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听不到他的说话，更不用说进行交流了。在这个海底世界里，我除了听到氧气的“咝咝”声外，别的寂然无声，但我知道，海底同样是一个喧闹的世界，是一个生命的世界，看看那些鱼，那些海底的生物，它们同样用属于它们自己的语言交流着，笑着，喊着，只是我受诸多因素的影响，无法听到感受到罢了。此时，在海底，尽管，不是那么的黑暗，尽管我的身边有同事何云群，梅姐，金晓，但孤独还是象夜色一样在我的身体里思维中悄然地滋生，且愈来愈浓，完全将我笼罩。在海底，我完全失去了自由，在某种意义上，我更象一个被囚禁的人，唯一能让我保持与外界联系的就是那个乳白色的塑料管子，我被动地靠着它呼吸，我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托付在这根平日里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塑料管子上了。我甚至害怕地想：如果，这一根塑料管子，被意外地切断，或者说被一条鱼犀利的牙齿咬断，或者说几条管子因为水流的冲击而纠缠在一起，那后果是多么地可怕和恐怖呀。因为，我不是鱼，不能象鱼一样拥有鳃，能在水中过滤呼吸生命所依赖的氧气。在海底，做为人，做为万物之灵的人，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地孤立无援，寸步难行。 　　当我们走到一块地热平坦开阔的地方时，教练把我们排成一排，他用手指向我们做了一个下跪的姿势。这是一个事先安排好的活动，面包喂鱼。我们跪到在柔软的沙滩上，水很静，似乎没有流动。教练从一只塑料袋里扯出一块块面包，递到我们手中，让我们举在眼前。鱼来了，先是一小群，很快就如天际飘过来的一片乌云。鱼儿围满了我们的四周，鱼是个子很小的那一种，通体乌黑，也有一些色彩斑斓的斑纹鱼，它们从远处游来，矜持的象个淑女，在不远处观望着，不加入争夺面包的群流，只是吃些在水中飘浮的面包屑。 　　鱼多极了。它们在我的眼前游动着，可爱地争食着。我伸出一只手，想抓一条鱼儿在手心，但它们在我的手掌就要碰到它们的时候，倏地离开了，但它们并没有逃离，很快又围扰来，在我的跟前欢乐友好地曼舞。它们的舞姿轻盈优雅，很美，我知道，它们是在向我们感恩，向我们表示感谢。在这些纯洁的小精灵的面前，我的心里忽然间有了一种沉重的愧疚和负罪感：做为人类的我们，在接受大自然无私馈赠的时候，我们又是怎样做的呢？我们把一次又一次地索取，看做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我们从来没有想如何去报答供我们繁殖生存栖身的大自然，懂得去爱护它。贪婪和私欲使我们只知道一昧地攫取，破坏和毁灭。在大自然面前，在自然法庭的判决中，我们肯定是有罪的，在许多动物面前，比如牛羊猪，包括在这些游动的鱼面前，我们都是有罪的。因为，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口福，我们肆意地掠杀，用它们的鲜血，它们的肉体做成美味佳肴。 　　 当那些可爱的小精灵游近我时，我曾仔细地观察过鱼的眼睛，因海水的浸润，鱼的眼睛清澈无邪，纤尘不染，充满了善良的光泽。这种眼神在我们人类，只有在婴儿的眼里才会出现这种攫人心魄的纯洁的光泽。“人之初，性本善。”为什么，我们在身体逐渐长大，思想逐步形成，分得清好坏，善恶的同时，我们会渐渐丢掉那些心灵上美好善良的天性呢？在大自然，在这个蓝色的地球上，其实，我们和生活在周围的万事万物一样，都是这个圆形球体的一分子，没有高低之分，没有低劣之别。我们都需要一样的阳光、水分和空气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在这一刻，我对这一次的海底之行，充满了感激，对这一项活动中安排的下跪喂鱼充满了感激。下跪。表示我们在忏悔，在请求大自然原谅。下跪。我们就用这种方式来救赎自己蒙垢有罪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