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木盒
2021-12-27叙事散文敬一兵
阳光又一次覆盖在木盒上时,光阴已经在这只盒子上,走过了五十八年。木盒没有追赶光阴脚步的意思,继续保持沉默和静止的姿势,一点也不像那些映现在阳光里的尘埃,轻浮地舞动。有一阵子,阳光特别热烈,几乎要发出声响一样地泼洒在木盒子上的时候,木盒子也没……
阳光又一次覆盖在木盒上时,光阴已经在这只盒子上,走过了五十八年。木盒没有追赶光阴脚步的意思,继续保持沉默和静止的姿势,一点也不像那些映现在阳光里的尘埃,轻浮地舞动。有一阵子,阳光特别热烈,几乎要发出声响一样地泼洒在木盒子上的时候,木盒子也没有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这反而让它显得更加幽深,简直就像是古代留存下来的一枚化石。
盒子是由核桃木做的,很结实,没有一丝裂纹,甚至,连一丁点的划痕,也不曾留下,受尊受宠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盒子的周身,被油漆漆得稠密浓黑,小巧玲珑的丰饶,似旖旎的夜风,充溢而至,很有物质感。盒盖上面,画有粉色桃花,始终甜甜地笑着,绚烂一片,不可思议的临摹,美不美!其实,被做成盒子的这段核桃木,经历的变迁不过几十年,身在其中,自然也就不知不觉,想不起是怎样来到了这样一个全然不同的场所,除了感觉到自己的周身,被油漆加重了颜色,赋予了使命感。
木盒的使命感,来自它厚重的黑色和日复一日寂寞的生活。与其它盒子一样,走在它们身后的,必然是一段或缠绵、或酸楚的情节,唯一的差别是,时光过去,这只核桃木盒子的含意,也就与其它盒子,相距越来越远了,暗示的效果,越来越清楚了。盒子让身在其内的物品,有了抵御危险的安全感,有了护佑它们灵魂的亲切感。这样一来,那些封存在盒子里的一切对象,比如一张绸巾,或者记录了文字的一张纸,甚至,极有可能什么也没有,就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空间,顿时就有了一种跃出物质实体的诱惑力,让游走在盒子外面的目光,流连忘返。
流连的眼光,总是想进入到盒子的内部,看个究竟。进入之前,这些流连的眼光,因了诱惑,都充满了想象力,仿佛热带丛林里的瘴气,对植物具有催熟和疯长的作用。然而,许多时候,刻意寻找的结果,常常是没有结果,比如这只核桃木盒被打开后,里面什么也没有。即便里面什么也没有,木盒子依旧保持着惯性的守护姿势,一刻也不见松懈下来。木盒子的这种守护姿势,是经过了许多的演变,最后留存下来的。至于是什么样的演变,可不好猜测,许多的变更,都来自于自然的偶然机缘。当然,如何演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木盒子保持了对诚信的持守和利他的行为秉性。
如同事先眼光无法预料盒子里装有什么东西一样,核桃木盒也不可能预料到事情的变化,它只是遵从自己秉性中遗留下来的本能,这本能,现在已经简约成了一个动作,就是合围,合围,合围!空的核桃木盒,本质上就是对时间和空间的合围。在空木盒里,时间的意义被淡化,或者也可说成是被永恒了,没有了木盒子外面的世界里,时间被掠夺、控制、浪费或者篡改的情形。同样,在空木盒里,空间变成了纯粹的空间,赋有精神的性质,全无木盒子外面的世界里,到处都充斥着的喧嚣、嘈杂和紊乱。如果说木盒子外面的世界,是现实的世界,那么,木盒子内的世界,就是寓言和童话的世界,就是一个未被污染的桃花源。谎言,虚伪和贪婪可能在现实中,但绝不在这只核桃木盒内。
画在木盒盖上的那几朵桃花,还在甜甜地笑着,不由自主就张扬出了些许的媚俗,与幽深寂寞的木盒姿态,形成了对比。这种对比,有引领的作用:开在木盒盖上的桃花,不是木盒的卓越所在,木盒子的卓越,大都隐匿在盒子的内部。与没有多少耐心的急匆匆的世界比较,木盒子少了棱角分明的血性和火气,步履轻缓,神情守于静笃,宛如闺房中的姑娘,其静态,自有一种纯平如天渊的美感,即使许多年过去了,守常为上的内敛,依然如故。或许,正是因为具有了内敛的品行,木盒子才不会生病,才会在它醒来之后,开出花朵,或者继续沉默,用一颗平常心,倾听自然律动的优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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