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盼雨
2021-12-27抒情散文杨林海
盼雨 从开春到农历七月火把节,老天一直没有降过一次透雨。农历八月初,终于有要下雨的迹象了。吃晚饭的时候,落日的西头,云霞烧红了半边天。铁炮筒家的院子里,那条正趴在地上舔着碗底的狗,浑身的白毛被晚霞染成了一团红。铁炮筒赤裸着上身,从低矮的、烟……
盼雨
从开春到农历七月火把节,老天一直没有降过一次透雨。农历八月初,终于有要下雨的迹象了。吃晚饭的时候,落日的西头,云霞烧红了半边天。铁炮筒家的院子里,那条正趴在地上舔着碗底的狗,浑身的白毛被晚霞染成了一团红。
铁炮筒赤裸着上身,从低矮的、烟熏火燎的灶房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揩着脸上的汗,一边偏着头看西边的晚霞。“要下雨了!要下雨了!”铁炮筒发现新大陆般一口气连吼了两声。他自顾翘着头看天,不留心脚就踢在了白毛狗嘴上。白毛狗“嗷嗷”叫着从地上蹦起来,恼羞成怒地吠了几声后,歪着半个身子跑进后阴沟去了。这时,灶房里传出他婆娘含混不清的说话声,声音里隐约带着几分不满。铁炮筒没去理会他婆娘,当他打着饱呃慢悠斯里地踱到打麦场上的时候,那里已经黑压压聚满了人。
好像真的要下雨了,一嘟噜一嘟噜的黑云堆在了小村上空。乡亲们都昂着头,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云。铁炮筒一边看云,一边在衣袋里摸索。摸了老半天,却空着一只手出来。他瞟了那个紧挨着自己的人一眼,说:“老愣子,给锅老草烟咂咂,我把烟袋丢家里啦。”老愣子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你哪天不是这样子?”他把正在嘴里咂得吱吱作响的旱烟锅抽出来,在鞋帮上磕净烟灰,从烟袋里撮出烟丝给铁炮筒按上一锅,递了过去。
老愣子漫不经心地对铁炮筒说:“铁炮筒,你猜今晚会不会下雨?”
铁炮筒似乎很有把握地说:“今晚这雨十拿九稳是要下了,不信咱俩打赌。”
老愣子问:“赌啥?”
铁炮筒想了想,说:“赌鸡。”
老愣子问:“咋赌?”
铁炮筒说:“输家给赢家一只刚开叫的公鸡。”
老愣子爽快地答道:“好,一言为定。”接着,他扯着嗓子朝人群叫吼:“大伙儿听清楚了没,铁炮筒和我赌上了。”
人群里传出一股声浪:“听到了,听到了!我们作证。”
过了一会儿,天边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有几个人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兴奋地吼起来:“打雷了,打雷了!老愣子,你的鸡是输定了。”
铁炮筒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笑。
老愣子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猴急个啥,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铁炮筒和老愣子的输赢的时候,打麦场上空又很亮地划了一道闪电,接着发出了一阵脆生生的雷鸣。过了一会儿,一星两星的雨也跟着飘落下来。
落地不湿的牛毛雨不紧不慢的飘着。起初,乡亲们很激动,说话特别多。到后来,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原先火热的心情泼了冷水一样凉了。打麦场上渐渐消失了说话的声言,黑黑的夜里只有遍地的烟斗里的火星子在闪。
又有电光闪过。
又有雷声滚过。
可是老天爷热闹了一阵儿,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西北角已经露出一撮密密麻麻的“鸡窝星”。
这下子,铁炮筒按耐不住了:“狗日的老天爷,竟然和咱庄稼人耍脸。”
其余的人被铁炮筒一鼓动,也跟着骚动起来。坐在铁炮筒身边的白铁皮好像从脚下扯下了鞋子。他息息嗦嗦鼓捣了一阵后,地上很快响起吧嗒吧嗒的、急风暴雨式的响声。伴着响声,叫骂声也从白铁皮嘴里冲了出来:“该死的老天爷,我看你是存心想把咱庄稼人往死里整。”
大概白铁皮拍得太用力了,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有一股尘埃在空气中飞扬。
在场的人一起吼叫起来:“白铁皮,赶紧穿起你的烂鞋子,你的鞋子比死蛇还臭,我们受不了啦。”
“呸……”白铁皮使劲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骂道:“你们装什么高贵,要是这死老天爷下大雨,我也就没有这身臭了。”
一直坐在石碾子上抽闷烟的杨老倌也闷不住了:“唉,完蛋了,这样旱下去,我那几亩包谷再过两天就可以燃着火了。”
坐在杨老倌身边的王老五号称“死不愁”,很喜欢吹笛子。他家婆娘断气的那晚,他还在火塘边吹着情调。他的岳父看不过,兜头泼了一碗酒给他。他竟然不怒,砸了砸流到嘴边的酒,又吹上了。可是现在,死不愁的笛孔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声音疙疙瘩瘩,没一个流畅的音符。有几个人实在听不下去了,骂道:“死不愁,要吹去你婆娘坟头上吹去,你这破笛子听了让人烦心。”
死不愁哈哈笑了两声:“老天爷不会让饿老鹰吃草,不下雨,老子就背水浇地。”
他的话音还没落,几个声音就同时发了出来:“背水浇地顶屁用,一瓢水浇下地,哧溜一声就没影儿了。”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气头话。
这样的夜晚,只有小孩是最快乐的。他们又喊又叫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不知疲倦地玩着他们喜欢玩的游戏。
有几个火爆性子隔三差五地朝小孩吆喝:“滚开,滚开!这些龟儿子,你们再来鼓捣,当心我捡坨牛屎塞你们的嘴。”
小孩一听,吓得像鸟一样飞开了。
黑云就在大伙儿心急火燎的时候悄悄隐退了,天空变得越来越亮,星星一闪一闪地,看了就让人鬼火直冒。
雨是不会再下了。乡亲们三言两语地谈着下步的打算。
有人说:“照这样旱下去,只能把那头犁牛卖了,我还有一个上高中的娃儿等钱花呢。”
有人说:“村长,你就组织大伙儿求雨吧,兴许能管用。”
有人说,过几天就进城打工去,进城打工好歹能混个肚儿圆。
…… 夜越来越深了,有两三个人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了。 过了一两袋烟的工夫,又有一些人走了。打麦场变得空荡起来。 最后,有一个人大声说:“走了走了,回家睡觉去,雨是不会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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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越来越深了,有两三个人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了。 过了一两袋烟的工夫,又有一些人走了。打麦场变得空荡起来。 最后,有一个人大声说:“走了走了,回家睡觉去,雨是不会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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