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吉良
2021-12-27叙事散文郝健
——郝健一日闲极,便找出一叠杂乱的照片来消谴,许多无聊的日子就又在微尘轻漾中落叶般地飘到眼前。于是,与时间一同成长的记忆,总是固执地以自己的意念勾勒着往事,且以一种仅为自己熟悉的方式装点着印象中的情境。回忆终究是靠不住的,它距离事情的本源……
——郝健
一日闲极,便找出一叠杂乱的照片来消谴,许多无聊的日子就又在微尘轻漾中落叶般地飘到眼前。于是,与时间一同成长的记忆,总是固执地以自己的意念勾勒着往事,且以一种仅为自己熟悉的方式装点着印象中的情境。回忆终究是靠不住的,它距离事情的本源很远,或是仅仅游离于记忆与事情之间。而对于照片上的吉良的记忆,可能已经不是真实,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的回忆。
吉良是父亲朋友的儿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吉良爸爸在村里开手扶拖拉机,那时我父亲是一艘船上的轮机长,船经常靠那个村子外的码头,而老吉的手扶拖拉机经常需要父亲帮助修理,加上两人都是性情豪爽、好酒,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七十年代中期,我父亲因病去世的那天早上,老吉一早就赶到安庆城。事后他说,那一夜都听到你爸在敲房门,偶尔眯眼睡过去,他又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要不是夜里没船到安庆,我不会等到早上五点才出村。来的时候,他还带着和我同龄的儿子——吉良。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尽管我仍在悲痛中,但是,玩耍还是让我暂时忘记了一切。那时的吉良总是用一双大大的眼睛审视着周围,显示出九岁孩子少有的成稳,并不时哀伤地说“我想看大伯”。
我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我被吉叔叔接到他家。几年不见,吉良已经是一个唇上长满绒毛的小伙子,他足足比我高一个头。那几天,他每天都带我去江边钓鱼,回来的时候还不忘到西瓜地里摘一个西瓜。夜里,我们就睡在一张竹床上聊天,聊累了他就自个儿唱黄梅戏。想来他那时已经是早恋了,说班上好多女孩找他玩,并送他礼物。但他说,自己只喜欢自己不同父不同母的妹妹,别人送的礼物他全给了她。但是,他继母不喜欢他,总是不让妹妹与自己亲近,为此他时常找碴跟母亲吵架。然后,父亲就是一顿暴打,打完了就又一个人气愤地在门口抽黄烟,并唠叨着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一点都不知道孝敬父母?你应该知道,你母亲是有文化的人,你怎么能那么气她?而吉良则无声地听着,心里会想着妹妹一定在心里为他难过呢!而我则在心里有些恨吉叔叔了。
再次见到吉良的时候,是他结婚后的第一年春节里。这时,他在村里干上了电工,此次是来安庆买电线一类的东西。我问他老婆到底是谁?他说是一个同村的姑娘,还说她黄梅戏唱得很好,我们都是乡里演出队演员。他问我怎么不谈朋友?我说刚工作还想不到上面来。因上班时间紧,我只能陪他到公园和迎江寺玩了玩,后来花五元钱在迎江寺后院假山边照了一张相片。中午在迎江楼吃饭时,他要了一瓶半斤装白酒,他竟然几口就喝干了。
过了几年,吉叔叔患胃癌故去了。一九九八年,一场大洪水同样也威胁着吉良所在的村子。连日暴雨让江堤内的子堤汲汲可危,吉良每日都泡在堤上,内涝的水一多就要及时用水泵把它抽干。一天,正在运转的水泵突然停机。可一时又无法找到原因,于是,他冒险潜入水底查水泵……悲剧只是在一瞬间发生,但痛苦却要延伸到更远的时候——当人们看到他从水底浮上时,他已经气绝身亡。后来听他老婆啜泣着说,是触电的,这可怎么好,孩子还没成人,我该怎么办?
长江的汛期又要到了,今年是吉良阴历七周年的纪念,不知道他的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按民间说法,从第七年开始,阎君会让逝者新生的。其实,在记忆里,吉良依然是那个有着一双审视目光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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