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追雨

　　地面走途无路，逃不出河流的问候，“河面”粼粼波光泛起，无数水冠象雨的激越的音符，悠扬的旋律弹奏，几片极淡的黄色的叶子飘忽于风中。水面荡起朦朦雾影，叶子在视角的余光里瑰丽稚趣犹如诗篇。烟波从心底升起，儿时放逐在脑海里亲切地小纸船，飘飘摇摇朝我驶来，我们跳下久雨湿透的檐廊，在雨中又跑又跳，你追我追，拍手而唱：“天，天，你别下，我给你栽个棒槌娃。天，天，你别下，我给你栽个棒槌娃……”一遍又一遍。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情绪从心底升起，溢满一地流连。不容多想，水果然从楼道北端慷慨地流来。 　　我们于下午两点到达这里，两点三十分将结束今天所有的工作。天气分外炎热，在我前往的路上，背被炙烤得火辣辣的疼，没关系，我将很快回家，享受一个属于自己的惬意的下午。 　　两点三十分临近，雨悄然降临，雨点细疏而无声的沁在水泥地上，随即就稠密地敲击地面。我们正好走到最后一幢大楼的腹地，约八、九米长、肩负通道的开阔楼道里，向南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就是我们即将离开这里的大门。风雨大作，法桐、棕榈，还有成排的雪松，成排成排嫣红嫣红的紫薇花和摇荡得七零八落又井然有序的浅红深碧，在凛冽扑面的气流和雨幕里起伏伸展，忽左忽右地拥吻不已。片刻，地面水流成河，滴水管里的涓涓溪流早已奔涌如注。雨线一如既往奋发地奔驰，清凉的雨丝从宽敞的楼道北端沸沸扬扬直追过来，楼道南端只觉凉意袭来，雨屑迷濛四起。索性站在楼外，背楼而立。还好，并未做壁虎状，只有数滴细雨轻柔地扑面而来。一位三十多岁骑摩托车的男士也被隔阻这里，此时，他向我们微微一笑，和我们并排站在一起。须臾，风向变幻，雨滴没有忘记贴着墙壁大把大把地飘洒下来。 　　再次回到楼道，雨雾猛烈的袭击稍微少了一些刚才的张扬，无聊地望着这无聊的雨，分分秒秒无谓的尽失，它竟及时得另人生厌。没有谁去想，每条街道上的人们这时在怎样地奔忙。 　　大雨滂沱，疾风、迅雷和闪电轮番提高声音的密度，我们在它们习以为常的奏鸣中显然消退了声音，彼此习以为常地缄默不语，哪怕花朵们凋零遍地。 　　滴水管里水流如注，如它踢踏的舞步；楼道里寂静如初，皆看风狂雨骤。楼道北端数支细流引领，不多时，彼此勾结，缓缓浸漫整个楼道。那位男士坐上自己的摩托车，我们俩相向而立。我原地未动，她一个右转，九十度面向南去。雨水流经足下，在楼南外微小的缓坡上欢快地打了几个滚，一泻而下。大门外似有波浪滚滚之势。漫过楼道的水，在她转身之后，轻巧地绕过她白色凉鞋的鞋跟，越过无济于事的鞋底，沁入脚心。我一双浅色皮鞋，本来配这套裙子，侥幸安然无恙；在她还没有喊出：“我没地方站了！”之前，我在水的标尺以外迅速搜索，轻轻拉她一把，她退后一步，碗口大一片地方水迹潦草，正可容她立身。她一副“宛若水中央”的伊人姿态，象儿时玩过的木头人游戏，不说话也不敢动。雨开始小了。 　　忍俊不禁刚要笑出来，细碎的脚步敲打出匀而密的节奏，向楼道奔来。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不知从那里突然跑出，在渐渐小去的雨中径直奔向大门那里。小小的白背心，天蓝色中裤，一双大红布做的“蛤蟆鞋”步步溅起朵朵水花。那里水深流急，小小的背影垂手而立，肃立几秒钟，大概是望洋兴叹，亦或是束手无策，他转身跑了回来，跑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小家伙旁若无人地穿过楼道，腿上简洁的米老鼠也高高地翘起了圆圆的鼻子。他脸上、小胳膊上滚着水珠，象梦一样消失在楼道尽头。一切又恢复了寂静，目光瞬间变得稚嫩，雨中的惊慌失措和不快顿时荡然无存。我们牵手奔向越来越小的雨中。 　　雨的印象从头到脚愉悦起来。我们越过一条东西方向不长的道路，右转向北，即是横贯东西的主街。此处积水成河，才猛然发现，它的地势是如此的低。小车一辆接一辆徙过长长的水域，车身在这里至少一半没在水中。摩托车上一双双努力高高的双脚，仿佛在角逐一场身怀绝技的表演。“河水”顿时挡住了去路，被雨围困在两岸的人们渐渐遗忘了烦恼，隔街相望纷纷添了些兴致和情趣，一张张脸绽开潮湿的笑意，路边清丽的木槿朵朵，羞愧得意欲掩上自己阑珊的花瓣。 　　真想唱着那首《踏浪》，走在难得一见水波鼓荡的人行道上，赶海的感觉使人兴奋。步履轻盈地在波谷间躲躲闪闪。我忽然停住脚步，浑浊的水流毫不迟疑袭过脚踝。一车疙里疙瘩的南瓜，一位来自乡下的卖瓜人，就在我旁边。我来时，他躺在身后赫然的米色房阶上酣然大睡；现在，他衣裤未湿，垛了垛沾在脚上的雨水，象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去抚摸着那些打湿的南瓜，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风雨穿行，场景回溯，也是这个门前。两年前那个夏天的上午，十一点左右，我们在这家并不很大的酒店刚刚坐定，大雨瓢泼，路人纷纷站上窗外的水泥房阶避雨，店主慢条斯理地打着折扇走出店门，冲突再所难免。不大功夫，店外阒无人迹。她隐藏的几分得意从微微扬起的嘴角泄露出来，我手托着下颌为她惋惜——她的生意完了。一抬头，这里果然早已改换门楣，被改写的可能还有心裁、心扉、心怀和心迹等等。 　　彩虹是否跨越林立的高楼为太阳暗架虹桥，支离破碎的天空我无法搜索到它们的具体位置。越过那段笔直的“海岸线”，我们安全抵达的长街上，氤氲湿热的气息开始弥漫，不用说花草的清馨，一个又一个毗邻的机关，院落正在清扫，或者已经清扫一新。太阳雨最后的余威牵着一抹鲜艳的阳光有声有色地拥有了我们的身体。 　　临到家的时候，那家的白猫还栓在远离房屋的杆子上，如画的背影蹲在那里，不知刚才下雨的时候它会藏在哪里，也看不出有没有雨淋的痕迹。它生气了吗。宝贝，别生气，转过身来，看看我，我满身也是湿湿的。 　　雨，显露了世间某种最基础的部分，在与大地靠得最近的内容里，多了一颗观赏的心，少了一些清规戒律；无法止息对世界的痴迷，习惯了不舍昼夜，只争朝夕。不妨和孩子一样淋一场好雨，洗一个痛快的热水澡，让我乌黑湿润的长发在雪白的枕上开成花树，没有欢忧地呼呼睡去，事事如浮云。 　　请不要打扰，好吗？ 　　哪怕今日暂怀猪栏的理想。也许，拥有猪栏的快乐并不容易。 　　谁，还愿意和我等待又一场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