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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老家的十月

2021-12-27叙事散文李智红
老家的十月李智红/文我的老家坐落在滇西大高原一片恢宏的群山深处。对所有早已习惯于以不知疲倦的劳作和周而复始的播种与收获来打发时光的老家人而言,十月是个让人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的季节。自然,十月也是老家人一年中最为忙碌的季节。除了脚下简朴而又厚……
        老家的十月             李智红/文   我的老家坐落在滇西大高原一片恢宏的群山深处。

  对所有早已习惯于以不知疲倦的劳作和周而复始的播种与收获来打发时光的老家人而言,十月是个让人心里感到无比的踏实的季节。
 
  自然,十月也是老家人一年中最为忙碌的季节。

  除了脚下简朴而又厚道的红土地,十月还是老家人唯一值得向外界反复炫耀的一份宝贵的财富。因为,十月,是收获的季节。

  老家的十月,承载着土地的厚赐,辉煌而富庶,到处都能倾听到秋色美好地炸裂的声音。

  所有付出的劳动,所有挥洒下的汗水,所有耕作中的辛苦和期待,都会在十月得到检阅,得到鉴定,得到归纳和总结。

  满坡满野中那种单纯而又直截了当的金黄,像金子般充满了沉甸甸的分量,直碾压得十月的腰杆,嘎嘎作响。

  在十月,老家人总会选择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走到田间,走到地头,用比磅秤还要精确的目光,一丝不苟地掂量着十月深厚的内涵。一种少见的满足感,会在他们的眉宇间,眯缝成一条优美的曲线,一直延伸到挂满笑意的嘴角。

  一垄一垄的稻穗,像一片片厚实的金箔,任意地铺排开来。偶尔有轻风徜徉而过,引发谷穗与谷穗相互摩擦相互碰撞,便会有一种朴素而富于质感的声响,由近而远地荡漾开去。那是一种美妙得让人颤抖,让人陶醉的,乡村所独有的轻音乐。它把老家人蛰伏在内心深处的幸福感,一一唤醒,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起一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当又一个鲜亮的黎明,降临到这块红土地上的时候,急不可待的老家人,就会一拨一拨地涌向田野,涌向地头。他们在丰收的田野间劳动着的姿势,高贵而又朴素,就像是一棵棵饱满的庄稼。

  他们挥舞着磨砺得锋快的镰刀,熟练地收割着稻子,然后打捆,然后脱粒,然后晾晒,然后轻巧地扬去夹杂的秕谷,然后入仓储存。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使十月的每一天,都被设计得无比的紧凑,无比的充实,而且充满了一种神秘的快感。

  大片大片的包谷地里,那些棒槌样结实的包谷,也早已熟透。金黄抑或雪白的籽粒,在变得有些发脆发白的苞衣里,像一行行纵横有致,排列有序的士兵,正在等待这播种者的检阅。   老家人在忙忙碌碌地收割完田垄中的稻谷之后,接着便要收摘包谷。选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邀约上隔壁邻里的乡亲,一人背一个大肚子竹篮,像鱼一样游动在包谷林中,把干枯的包谷叶子搅动得哗哗作响。这收包谷的活计,其实并不轻松,干得累了,年轻人们便会情不自禁地对起山歌:“阿妹哟,吃酒想你嘿酒无味,睡觉想你嘿梦不香。不如两家嘛并拢一家在,免得你挂肚来我牵肠。”“阿哥哎,冷水冲茶它不出味,漏壶打酒你心不诚。苦荞拌拢甜荞撒,各有各的荞样子。”……老人们不凑这个热闹,三五成群,自然而然地聚集到地头,装一锅辣味十足的叶子烟,一边吧嗒吧嗒地喷云吐雾,一边成竹在胸地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谋划着开春的农事。

  收完地头的苞谷,接下来就该酿新酒了。这是老家人在十月里要做的最后一件十分要紧的活计。老家人嗜酒,但只认自家酿造的老烧。总说只有自己酿制的老烧,喝起来才有滋味。不掺假,不打头。酿酒的时候,先选一些上好的包谷,放进一口大铁锅,添加上甘冽清甜的山泉水,以树圪兜火煮熬得烂熟,然后拌上酒曲放入一只只严实的大木缸里发酵。待木缸热烘烘酒气熏人的时候,再放入酒甄中蒸馏,便能酿煮出上好的包谷老烧来。   对所有的老家人而言,生活里没有老烧,就没有了豪气,就没有了情趣,就没有了寄托。酒是老家人生活中一个及其重要的角色,酒是老家人的第二个太阳。老家人在与恶劣的生存环境那一次次征服性的对峙中,就是凭着用艰辛的劳作换来的收获酿制出的,那一缸缸热辣辣的包谷老烧,最终征服了蛮荒,征服了意想不到的苦难,成为了大高原真正的主人。

  当老家人有条不紊地料理完所有应该在十月里料理的活计;当所有被收拾得干净疏朗的田野山地开始走满膘肥的牛羊,开始有白鹭翩飞翠鸟婉转;当所有的稻谷都干爽爽地进了屯入了仓;当所有的包谷都上了楼垒了垛,老家人便会将一张搓揉得又薄又软的牛皮,蒙在一截挖成空心的花桃木上,然后,先灌下一海碗新酿的包谷老烧垫底,再捋起袖子,左右开弓,把所有集聚于十月的欢乐,擂捶得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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