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散文如梦
2021-12-27叙事散文敬一兵
梦就象是荷马史诗《奥德赛》里名叫塞壬的女妖,用美妙的歌声迷惑过往的水手一样,以其瑰丽曼妙和扑朔迷离,诱使无数好奇者全身心投入进去,敛息轻步,四下触摸。虽然感觉上有可望而不可及的遗憾,但在没有疆界和约束的时空里,却是实实在在地给人一种任意驰跨……
梦就象是荷马史诗《奥德赛》里名叫塞壬的女妖,用美妙的歌声迷惑过往的水手一样,以其瑰丽曼妙和扑朔迷离,诱使无数好奇者全身心投入进去,敛息轻步,四下触摸。虽然感觉上有可望而不可及的遗憾,但在没有疆界和约束的时空里,却是实实在在地给人一种任意驰跨的快感,仿佛在“以太”的缥缈海洋里翔泳。这种快感,抑或说一种冲动,就是月老手里的那根红线,把原本相距千里之外的梦与散文,牵在了一起。难怪有人说,梦与散文,是有不解之缘的。
“镜中千叠的远浪尽处,一根水平线若有若无”。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根水平线,就是一根缘分的红线,把梦与散文诗,紧紧联系在一起,从而才绽放出姻缘的美丽花朵——余光中先生的《梦与地理》。我一次次重温着只有在梦境里才能看见的“轮廓像一匹侧踞的海”的诗句时,如快感涌来的激情,就会象一条刚劲的直线,坚定切过耸立在我心里的枯树躯干,虽然短促,却绝不迂回,然后,枯桩倒地的声音才追上来。追是一个绝对的运动过程,证明散文里的许多来神之笔,或是精美语言,都是处在一种追的姿势里,都是须在陈旧、迂腐、僵硬和教条的理念轰然倒地的那一刹那上揽取,迟则失之。这类瞬间的颖悟以及遐思,大多源于梦境,决非冥思苦想所能达到,更非伸伸手就能够将追的姿势终结。余光中先生的梦中之诗,还有陆游的“杀气昏昏横塞上,东并黄河开玉帐”诗句,看似神秘颇测,实际上是得之于俄顷,积之在平日。形象积累和感情凝聚到达一定程度,思维就产生激发与迸射,这大抵就是梦与散文的背景。
诚如塔蒂尼的小提琴曲《魔鬼的颤音》,是从梦中得到灵感浑然而就一样,聂绀弩的散文《我若为王》,也有很多梦的痕迹,比如“看见所有的人们在我面前低头,鞠躬,匍匐,连同我的尊长,我的师友,和从前曾在我面前昂头阔步耀武扬威的人们”。这些幻想,如果不是缘于一次清晰的梦,或者至少是以某一次梦为背景,估计是不会活灵活现的再次跃至纸上的。只要是读读李汉荣的《忏悔录,或疼痛的文字》,周熠的《秋夜的迷失》,庞培的《和鬼魅同在》以及毛云尔的《盛满月光的陶罐》,就不难看见,许多玄妙的描述韵味,都是梦旁逸斜出的地方。从奥地利艺术家埃伦茨维希的《艺术视听觉心理分析》一书里,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在梦里,作者的构思,因为神经的高级精神机能暂时停止了活动,那些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无意识,便得以摆脱束缚活跃起来,从而表现出对事物的感知更为概括,甚至是朦胧而迭置的特点。这些特点,反映在散文里,往往会表现为突破原型的时空界限,概括并典型化地构成一个或多个全新的艺术形象。
这种全新的艺术形象,给何其芳留下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自然也就对梦感慨道:梦仿佛是我的情感的界石,从它我带着零落的盛夏记忆走入了一个荒凉的季节。也正是因了梦的缘故,何其芳在《梦中道路》里写下了如是体会:直到一个夏天,一个郁热的多雨的季节带着一阵奇异的风抚摩我,摇撼我,摧折我,最后给我留下一片又凄清又艳丽的秋光,我才象一块经过了磨琢的璞玉发出自己的光辉,在我自己的心灵里听到了自然流露的真纯的音籁,阴影一样压在我身上的那些十九世纪的浮夸的情感变为宁静,透明了,我仿佛呼吸着一种新的空气流。诚然,我是十分向往与何其芳并肩,然后愉快地走在他描述的那条梦中道路上,领略一番宁静、透明和新的空气流的那种惬意。因为,在城市里总是要靠右行走的习惯,听到电话铃一响立即就要去接的经验,以及诸多领域里权威的思维定势,已经使我置身于僵硬的框架束缚之中,沉重而痛苦,甚至几乎达到窒息的程度。我时常在想,魏格纳是不是因了经常阅读散文,并流连于梦境里的轻松自如,使自己的身体,连同自己的思维,摆脱牢笼般的制约和随之而来的扼杀命运,象鸟儿一样拍翅于天空,才灵光闪现地提出了“大陆漂移”的学说呢?
贝特朗的《月光》,我读了多次,自然,我的眼光也就常常被他的梦境里的种种奇观,还有透过窗户把我久久凝视的月亮,深深炫惑着。在风声响起的瞬间,我的四周,突然涌起了螺旋式上升的气流,恍兮忽兮地托着我的身体,轻盈飘逸到一个羊齿遍地,野鸽咕咕,茸茸新叶清晰可辨的榆树荫下。有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落在我的身上,摇曳着灿烂的笑容,顷刻就让我充满了追逐一切绿色事物,以及从阳光之中获致那种连它们自己也完全懵懂的内在意义的渴望,以便我自己也能够盛满了光泽,恍如阳光下的林木那样,然后轻而一举穿越眼前的沟堑纵横,还有散文里隐隐约约密布着的刀斧砍凿的痕迹,向着如梦的远方,一路走着,一路唱着,并一路把留在身后的沟堑与砍凿的痕迹,努力填平。说真心话,陶醉之中,自己一直是希望,那个远方,就是一个散文如梦,梦如散文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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