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几何：岳母是周五回去的

人生几何：岳母是周五回去的


岳母是周五回去的，还有一周清明节了，她回去可能跟这个有关。我没有问为什么，叶子也没说，老人有一个多月没回去了，回去趟当然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哪怕仅仅是回去休息，那也是应该的，确实太累了。每天早上都是最早起床的那一个，洗衣服烧早饭，虽然谈不上任劳任怨，偶尔还是会有抱怨，但我还是很感恩。毕竟，这不是老人家的义务。我其实很想分担这些家务，不管是洗衣服还是烧早饭，但因为水平不行，被嫌弃和拒绝了。不过，岳母回去的日子里，给孩子洗衣服的活儿，还是交给了我承担，毕竟，叶子已经忙不过来了。或许，让孩子穿几天爸爸洗的衣服，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跟岳母习惯早上洗衣服不同，我都是晚上洗，在天天和叶子洗澡后，就着澡盆里的热水，儿童洗衣液洗一遍，泡十分钟再搓一下，纤维柔顺剂泡十分钟，然后脱水，半个来小时搞定。

洗衣服的时候大约是晚上八点钟，谈不上夜深人静。坐在卫生间的小板凳上，上半身探入浴室洗衣服时，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嗅着天天衣物上那种独属于孩子的香味儿，我总是觉得很幸福。这才是一个爸爸应该干的事儿，而在隔壁，叶子正怀抱着天天看电视，或者，给他讲故事。我好像忘了交代一下我家的格局，就是不到90平米的两室两厅，卫生间在主卧和次卧之间，用玻璃门一分为二，隔出了一个小小的浴室。玻璃门的把手掉了一只，重新换过，还有地漏去年也坏过一次，楼下上来找，我找人修的。阳台上的升降衣架也坏过，前年吧，叶子网上买了工具和配件修的，当时还颇是鄙视了一番什么也不会、只会花钱找人换新的我。去年，她还是花钱找人换上了新的电动衣架。当然，她不会鄙视自己，而是开心地向我介绍新衣架多么好，她买得多么划算。

叶子周六要带天天回娘家，理由是天天想去。我不确定天天是否真想去，当然，却也是不能问的。天天有点儿咳嗽，我不太想他跑那么远，更何况，还是当天往返。叶子并没有邀请我同去，她把选择权留给了我自己。事实上，我也是有点纠结，太累了，想在家休息一下，包顿饺子吃；可又担心叶子一个人带孩子来回跑不安全，毕竟她是个手机控。我问天天：“明天去奶奶家，你是跟妈妈去，还是跟爸爸妈妈一起去？”他大声说：“爸爸妈妈一起去。”嗯，好吧，那就一起去。叶子对此很无语，这么问孩子，答案那是一定的。晚上，天天没怎么咳嗽，第二天吃了叶子亲手烧的鸡蛋羹，精神奕奕。有我陪同，小家伙少走不少路，因为“爸爸抱得动”。从我家回岳母家，要倒三辆公交车，两个小时。至于为什么不开车，我很久没开了，叶子对我的水平不放心；至于叶子，估计她是懒得开。

到家已经临近中午，岳母烧了一大桌子菜，有红烧鱼、红烧鸭肉、油豆腐塞肉、春笋排骨汤、豆腐干炒笋丝、炒鸡蛋，还有自己做的青团。天天一边啃着大鸭腿，一边呼喊着让我给他夹鱼。他其实已经会自己吐刺了，但岳母和叶子还是习惯把刺先挑出来再给他，好吧，我也一样。比起只吃肉的天天，我和叶子最爱吃的还是那盘豆腐干炒笋丝，切得细细的豆腐干跟春笋一起炒出来的味道，很鲜。岳父没在家，叶子跟我说：“他在墓地工作，回不来。”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岳父的新工作，他退休后做什么，我其实不是很清楚，也不怎么问。偶尔聊起来，我都是提议，让他别工作了，干脆住到我们家里来，当然，都是被否定的。我们也曾想在家附近或小区里给岳父找个工作，但他的年纪，确实挺难。更何况，老人还放不下家里那点地，还有狗和鸡。

地其实没剩多少了，种点杂粮和蔬菜而已。桌子上的春笋和鸡蛋都是自家出产的，其实没养几只鸡，下的蛋岳父都不舍得吃，每个月岳母都会回家，全数拿了回来给天天。同时拿回来的，还会有一大包时令蔬菜。为了方便多拿点儿东西，她还从超市那里买了一个带滚轮的大提包。吃过午饭，天天正陪着奶奶剥毛豆和笋，邻居家的小孩子来了。那小家伙比天天小三个月，个子要矮一个头。看到天天放在桌子上的饮料，小家伙问：“能给我喝一口吗？”天天拿起来说：“不给。”我本来想提醒天天要分享的，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就想看看两个小孩子是如何交涉和沟通的。好吧，他们的方式很简单，那孩子动手就抢，天天拿了半瓶饮料就跑。“别摔倒了，注意别洒到身上。”我提醒正嘻嘻哈哈追逐的孩子。过了会儿，天天还是给那孩子喝了一口。“我们捉迷藏吧，谁赢了谁喝。”那孩子提意。天天答应了，然后又给那孩子喝了三口，嗯，人家很拼的，躲到低矮的电视桌下面，满头满背的蜘蛛网。

我赶紧给那孩子擦抹干净，并让天天把剩余的半瓶都给他。“为什么要都给他啊？”天天照做了，但并不服气。“因为他是弟弟啊，是你好朋友，跟你玩游戏。”我解释说。天天将信将疑，没有再问，唯有我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那孩子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怕人家家长不高兴，二嘛，两个孩子都是口对口喝饮料，怕传染病。这个季节，生病的孩子不是一个两个了，天天的咳嗽有两周了。送走那个孩子后，天天继续帮奶奶忙，叶子在边上看手机，我则是在村里信步溜达。大片的油菜地、连绵的桃林，正是花开时节，遗憾的是天还是有点冷，没有蜜蜂和蝴蝶。岳父家在村里最后一排，门前是一条小河。这一排有三十来户人家，有几家正在翻盖新房。我粗略数了一下，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已经或正在翻盖新房，都是上下三层那种，很气派。回去后，我问天天：“咱们什么时候给爷爷奶奶盖新房啊？”叶子在边上抢答说：“得一百万呢。”这个数字超乎我的想象，然后反应过来，我脑海里那个数字，是二十年前的了，那时候，大大和娘在村里，盖了一栋新房子。

我是个不称职的儿子，也是个不称职的女婿。岳父是我们吃过晚饭才回来的，嗯，不到五点钟。我们之所以吃得早，是因为要早点回去。天天只来得及跟爷爷打了个招呼，我们就走了。回去的路上，天天躺在叶子怀里睡着了，叶子一边抱着他，一边用手机看电视剧《都挺好》，看着看着流泪了。我赶紧过去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儿。”我要抱孩子，她也拒绝了，反而更紧地搂着小家伙。下了长途车，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抱着天天去换乘回家的公交，然后再从小区门口抱回家。可能是车上热，下车后被风一吹，晚上天天的咳嗽又加重了。我心里有点儿埋怨叶子非要折腾孩子这一趟，但并没有说，毕竟，回去看看外公外婆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孩子玩得吃得都很开心。叶子带着天天早早睡了，时而响起一阵咳嗽声，我一个人默默地抄写《心经》，有日子没抄了，习惯了临时抱佛脚，不管是否有用。


PS:天天一直管外公外婆叫爷爷奶奶，小时候叶子就让这么叫，我没问，无所谓的事情。我曾对叶子说，将来天天长大了，想随她姓都行，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河蚌赌徒 2019年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