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雨水

       一场中雨后，天气凉爽了许多，楼下地面上还积存少量的雨水。刚进家门，儿子就对我说，“我奶奶的腰疼呢！你去看看吧！”听儿子语气很是着急，放下手里的包，便进了婆婆的屋里。
      婆婆正躺在床上，见我进来，忙扶着床边想坐起来，笑着说，“没事的，看我孙子紧张的！我休息一会就可以了！”
       我忙帮她依靠着床头坐好，“你还是躺着吧，腰疼得厉害吗？咱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没有大问题，我躺一会就好了！不用去医院了，挺麻烦的！你去给孩子做饭吧！”婆婆晃动着双手，不想去医院。
      儿子放学后看到奶奶在楼梯上坐着，说腰被扭了一下，儿子看看她身边有一个桶，桶里盛满了雨水，他便将奶奶搀扶进了屋，将桶水提了进来。
      我忙跑到卫生间，看着满满的一桶水，水里依旧悬浮未下沉的尘埃，我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
      春季里，正是花草种植的时节，我就从花市购置一些绿色植物和一盆栀子花。分散放置在客厅的电视机下面、房屋角落里、儿子的书柜边。儿子面临中招，学习很是紧张，为了缓解他的眼睛疲倦，就在他卧室多摆放些绿色植物，如吊兰、绿萝、吊竹。平日婆婆待在家里喜欢看电视剧,为了营造绿色的气氛，我和婆婆又商量着种植些麦苗。起初,婆婆很是奇怪,她说小麦都是种在田野里,如何在家里养呢,我说，小麦作为农作物在田地里种植会结出麦穗,但是咱在家里种植是为了观赏,婆婆笑着说,还没有见过呢。最终，婆婆接受了我的建议,从老家里拿来些许的小麦,我在周末,整理了六个花盆,在婆婆的指导下,将小麦种了下去。
      而后，我又在盆子上面用塑料袋子包扎封闭了一下,让盆子内的温度和湿度都能提升,这样麦子吐芽就早。三天后，麦芽终于破土了，我们都很欣喜，于是将塑料袋子去掉，婆婆说还得需要阳光呢，她每天就会将盆子抱到阳台上嗮一下。
      麦苗终于绿了起来，很是清新，绿意满屋，婆婆看着整齐长起来的麦苗，弯下腰爱怜地仔细瞧看，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脸上也洋溢着快乐。她又将麦苗分放在我们几个卧室，每日又是喷洒水又是嗮阳的，很是用心！
栀子花也在婆婆的精心护养下开出了淡黄色的花，那天我下班回到家，婆婆像个孩子似地对我说，“快来看，淡黄色的花，很香！”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对婆婆高赞到，“想不到老妈在家里成花园技师了！”她在那里幸福地笑。
      一切的绿意都在蒸腾，蔓延在欢笑的屋里。婆婆依旧每日快乐地巡视着，呵护着……
有一天，婆婆伤心地说，麦苗有些发黄，吊兰叶子近日也有些黄，栀子花瓣也不再娇艳了，是不是有啥病呀，我便一一查看，见土也不干燥也不是太潮湿，就是叶子边有些泛黄，我就将买来的一些肥料用水拌了一下浇在了盆子里。
       几天过去了，不见好转。眼看着绿意泛黄，婆婆心里有些急了。
       周末下午，天空下起了雨，婆婆睡着了，醒来后，婆婆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和老板去田间浇地呢，自己滑倒在田地里了。她喃喃低语说，“老了，在泥地里站不住了！”老公在那边笑她，说她又想回家种田了吧，年纪大了，还是在城里享福吧！别老想着像年轻时那样耕种灌溉的！
      婆婆突然说，“是不是咱的麦苗缺雨水？”，婆婆又惊喜地说，“平日里都是用自来水浇的，看来需要天然的水，你们想，咱以前的麦地里不是靠雨水滋润吗？俗话说“冬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我连连点头，高赞很有道理。
      那天雨后，老公在我的带领下，提着桶下楼了，在小区一个较洼的地方盛来了一桶雨水。室内，婆婆拿起舀水的工具，让每一盆植物都得到了雨水的灌溉。看着满盆的麦苗和植物，站在那里，她笑了！
很是奇迹，几天后麦苗逐渐变得绿油油的，吊兰的叶子也绿意起来，栀子花瓣重新娇艳起来，又开出了新的花朵。
        在盆子里养麦苗做为观赏，很是养眼，缓解了眼睛的疲劳，陶冶了心情，我发现，婆婆越来越喜欢上了麦苗。在婆婆眼里也许那是一块麦田，虽然仅仅是观赏，但是婆婆说，让她回味着曾经农作的乐趣，想着孩子们都在家的情景，我想婆婆是在追忆逝去的年华。
       麦苗因土壤不够肥沃终于蔫了下来。那天晚上，婆婆高着嗓门欣喜地喊“小麦该收了！”于是她将麦苗用剪子都剪了下来，整理了一下盆子，松了一下土，又将新的麦子撒了下去。
        几天后，绿意又弥漫了全屋，婆婆除了照顾着这个家，余下的时间又是呵护着这些植物，像是她的故交一般。我和老公看她如此开心，也是欣慰。每逢下雨，我和老公都会收集一些雨水，储存在家里。
      那天下午，天空又下雨，婆婆看桶里的雨水快没有了，距离我们下班的时间还早，便就自己提着桶下楼了。一直弯腰在那里舀水，然后又提着满满的一桶雨水上楼梯，不小心，腰部扭了一下。
老公责怪她，不该一个人下楼去提水。
       婆婆不回答，沉默着，看着绿意的麦苗笑着。
      我带婆婆去了医院，拍了片子，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扭伤，于是给她买来红花油，每日涂抹，又在晚上敷贴一下扭伤膏。她能在屋里自己走动，自是弯腰有些疼痛，于是，儿子就会提着桶，在婆婆的指点下，将她收集来的雨水洒下去，担起灌溉麦苗的责任。每每如此，婆婆是幸福的，她如同在巡视着自己的责任田，虽然没有果实的收获，但是却是快乐的，洒下的雨水如同她的希望和梦想，也许看不到一地的金黄，可是却有麦香的味道。我也不明白老人们究竟在追求什么？回味什么？究竟在内心努力钓回什么？但是我想那回味里一定有爱。
       曾经的麦田里，有她的老公、儿女。还有她曾经哼过的民谣，民谣里也有婆婆的思念和爱，也有她的母亲和姐妹，年华逝去，当岁月不再，婆婆也会在努力追忆一些，打捞自己的青春和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