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经典散文

经典散文

翻山越岭怀念茶

2021-12-27经典散文
[db:简介]
     没来江南之前,茶于我是陌生的,它只是逢年过节大铁罐子里的干瘪叶子,在司法工作的亲戚往往馈赠爷爷茶叶,罐子上写的是“西湖龙井”,西湖、龙井、杭州乃至茶,只是一撮干瘪的叶子,冲泡在杯子里,比一般的黑陈茶叶子香、清。
     及至人生不知不觉由北翻越到了南,乘车一小时就能到作为经典风景画的西湖,龙井村也去拜访过了,一山一山的茶树,蓬着绿油油圆滚滚的大脑袋,而顶端的两叶一芽掐下来,晾晒、烘干、双手翻炒,铁锅里、机器下,叶子嫩嫩的水汽一点点剥离开去,仿佛褪去沉重的肉躯壳,只剩一缕香魂,傲骨笔挺,沸水迅击,便跃起灵性的舞,散发沁骨入髓的魅,使得饮客也恍惚褪去了沉重的躯壳,只剩一缕灵魂袅袅娜娜。
      茶自然也是一种瘾,如大麻、如兴奋剂,藉由它,不信奉禅宗的俗人,可以领略一番坐定的境界,茶艺表演,也如同插花、静物一样,带给人心的是通往沉静之途的秘径。春天的茶季,参加了一场茶俗活动,日本姑娘和临安茶人切磋茶艺,分别表演了各自的茶俗,虽然内容有别、仪式不类,但二者优雅而舒缓的动作,如同一曲步步清风,眼睛一瞬不移地跟随他们每一个侍弄茶的程序,以阳春之竹,取高山之水,沸在稳如磐石一般的铁壶,小心翼翼地取几粒茶,爱惜地放好剩余的茶叶。
      这一切只让我想到几千年前的那个清晨,妻子推推身边半睡半醒的丈夫,催促他起床了,丈夫如耍赖的孩童一样“哪有哪有,苍穹还悬满了灿烂的星子”,持家的贤惠女子自然不肯,婉言鸟雀大雁已经飞满天际,只等丈夫张满英勇的弓了,这个贪睡的丈夫被妻子的柔情说动了,妻子独自在家,开始祈祷:一愿丈夫打猎箭箭能射中野鸭大雁;二愿日常生活天天能有美酒好菜;三愿妻主内来夫主外,家庭和睦,白首永相爱,还原成原文就是: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胡兰成赠给张爱玲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承诺,蓝本就在这里。
     这天临安茶人表演的也恰好是婚俗茶礼,俏丽的娘子和笨笨的新郎官,互相敬奉多子多福喜茶,身着传统喜服的两人,让观者相信他们就如同所有的民间传说一样圆满,或者就如几千年前这《女曰鸡鸣》的平常小俩口,女子来之、顺之、好之,男子赠佩以表心头爱意。
茶、茶人、茶的日子都是岁月静好的,这一刻我忽然醒悟,生活在这样既定程序里的幸福,举案即知齐眉,夜读便有佳人添香,祷月即能求得佳婿,如同中国的才子佳人传奇、鸳鸯蝴蝶派小说,其中的人儿不喜不悲,只是永远都如同画儿一样可供观瞻。习茶日久,我的那些茶人姑娘们,确是浸染了这样恬淡的性情与知足的心性,守着一份日子静好。
      我还有一个朋友,与这些爱着静好岁月的茶人女子迥异,她喜欢或者说她不由自主地就把生活折腾成了电视剧,我永远只是看着她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听她讲着每次深爱的故事,我想我是相信她的,相信她每次都是抱着长相厮守的念头恋爱的,每次又都是抱着忠于自我真实想法而分手的,其实在她的感情里,主角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她自己,她的确如同前任男友所言,极其自我,她亦明白、接受和喜爱这样的自己。内心深处,我不能不对她对人生、情感看得透彻、活得明白而折服、歆羡,也清楚自己不会过这样的日子,既然感情原本就是这样易变与不可相信的,我却更愿与一人长相厮守、花一生心思爱他,学着虹影的告诫:爱着,不必求一个世俗的结局。或者有一天,甚至就是不远的将来,我也会投降,与一个说不上是爱情更多是友情亲情的男人,守着一个安稳日子,过着程序式的幸福。
     从北方翻山越岭而来,我不可避免地爱上了茶,沾染了些许茶性,到底还不是我的本性,今年吃了茶人朋友赠送的两泡新茶,我把自家的橱柜翻了个遍,发现自己无一好茶,几罐红茶、东坑茶也只限于将就喝喝,心里觉得惆怅起来,清浅如许的茶性,翻山越岭,我也只是怀念着茶,怀念着茶,想着它的好,折腾着自己的小日子。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