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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初冬的田野

2021-12-27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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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田野上,留守的事物已经不多了。
  就像田垄远处的刺槐树,树叶早已经随秋风飘落,散在树根旁,草丛中,水沟里,或者更远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当然也有不少被农民用耙子收集起来装在大网兜里,带回家作为灶下引火的烧草的。刺槐树毫无怨言地看着这一切,总是知趣地躲在离田地稍远的地方,静静地站立一春,然后枝繁叶茂一个夏天,然后就把树叶飘洒在秋收的农民脚下,然后过冬。不过秋收时节的农民是不会收集落叶的,因为那个时候有很多作物在地头的秋风中瑟瑟发抖,急着回家呢。树叶总是初冬时候才回家的,灶台和大火炕等着它们呢。
  这个时候,走在田间地头,常常看见光秃秃的树枝间陡然落下另一种树叶,像是被疾风吹落一般,迅速斜斜地甩向某一片田地,那是麻雀。它们习惯于故弄玄虚地疾飞一阵,或许是得到了什么命令,或许是见到了远处来到的人影。也有的时候,你正走在田间小路上,忽然身边的草丛中忽地涌起一片阴云,一群麻雀象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一溜地站到了远处的树枝上,或者飞到远处的天空中,直到你看不见它们为止,给初冬的田野增添了几分玄妙的生机。
  田地之间就只剩下玉米收割之后的根了,一尺多高的根杆肤色苍黄,根须埋在土里,抓着沉甸甸的一大把泥土,作为庄稼对土地最后的依恋。这是土地之中唯一不需要抢收的东西,农民往往在冬闲时节,趁着晴朗而无雪的日子,扛一柄镢头,挑一根扁担,系两段短绳,揣两个苹果,上地里把这些烧材收回家,这就叫做“打茬子”。打过茬子的田地,便不再平整,毛毛刺刺的,像极了老农的脸。远远望去,田地空旷地铺展在山脚下,小河边,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如果有人在地头燃起一堆乱草取暖,便恰似老农点起一袋老旱烟,风会把烟雾吹得四散而去,那点热气也早随风消逝得无影无踪。
  风是田野最忠实的牧犬。庄稼收割之前,它不会在田地之间乱跑,因为玉米和高粱的枝干还很脆弱。它眼看着玉米棒子沉沉地坠在腰间,高粱穗子低下了头,然后看着农民把收成一样样摆在院子里,它就在田野中间撒开了欢,把碎草吹向空中,把树叶吹到远处,把沙土吹到农民的眼里,看农民的脸上淌下混浊的泪水。同样混浊的,还有天空,云量增厚了,阳光疏远了,什么时候还会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其实,田地在所有的庄稼都被收藏之后,一直期待着一场雪,一场足以覆盖它的毛毛刺刺的雪,这场雪足以湿润土地一个冬天的心情,进而湿润一个村子的农民一年的心情。苇岸在《大地上的事情》中说:“雪也许是更大的一棵树上的果实,被一场世界之外的大风刮落。”在农民看来,雪,何尝不是秋收之后的又一次收成呢。一场雪飘飘洒洒过后,田野便容光焕发了,这个时候太阳往往露出久违的笑脸,看着田野变得体态丰腴起来。
  这个时候,露出笑脸的还有在家里忙着储藏粮食的农民。他们吃到了香喷喷的新玉米,就会叭咂着嘴说,吃新粮了,又老一岁了。然后看着院子里胡乱跑跳的儿女,再看看院子里高高耸起的玉米仓。这时不妨说田野被农民搬回了家,或者村庄也是大地上的作物。
  农民是田野最后的留守者,是田野上长势最茁壮的一种作物,也是田野永恒的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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