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

                                                       角落

     角落与中央相对，就像处在生活的低处去面对舞台。我的生活是被角落填满的，所以更多的目光就投向了形形色色的角落，以至于把角落当成了角落们的中央，把中央当成了角落们的角落。

    记忆中最初概念化的角落就是我生活过的村庄。它地处郊区的一角，南北狭长的腰带上系着一条十里河。河的南面是村庄，过了河，向北不到十里，就是水泥质地的花花世界。村民们把方方正正的白搭石排在河里，高低相仿，远近有度，像极了少女洁净齐整的牙齿。平静的流水到此处被石头一挡，便欢腾跳跃起来，哗啦啦，哗啦啦………”直响，像是活泼的笑，就这样开心着从远处来，又了无心事地奔向远方，形成的白色漩涡可不就是它笑出来的酒窝吗？我常常这样想。一些到城里务工的人踩着搭石过河，把乡野的静融化在了闹市里，又带回些娇气和不合身份的衣裳，显得像个半成品，不伦不类的。
  
    人变了，河水却一如从前，清浅闪亮，阳光游离在水面，像怀春少女眼神里的言语。或浓或淡的云来了，春天也献花来了，它们都想与河平静的对话，读懂它离合的眼神。然而，它们都是过客，都是或长或短的云烟，来来往往，去去留留，只让心存清彻的十里河胖了又瘦，亏了又盈。我却发现自己与十里河有着共同的心跳与流动，于是，我也来了，十里河。

    我家处在村子最北面，是角落的角落。那时我是一个不爱热闹的孩子，我想找到我的角落。我常常站在十里河边眺望城市。城市就是隔远了的风景，距离滤掉了杂质，对于我，有着一种迷人的风情，说不清道不明。此时，城市是中心，我是角落。城市在我焦灼的目光里安放。

    十年后，我从村子的角落走向了城市的中央。参加了工作。单位里，领导是中心，我又是角落。不过，我倒很迷恋这个角落。角落里，人们做一样的工作，一起做着平凡的事情，虽然人云亦云，却也在没心没肺中其乐融融。有一天，领导与我谈话，让我成为某一个要职的中心，我却后退了，退到了我的角落里，因为我觉得假的东西太多，角落是最安全的，低处与地气接近，与大地的正气吻合，我只属于角落。最后，我坚持做了角落，让别人成为了中流，我还是角落里的浮萍。随波。

     成家后，柴米油盐是中心，我还是角落。清凉的月光伴着匍匐的影子在生活的低处辗转反侧。我走南闯北，很像孔明六出祁山，七擒孟获。想想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是生活左右了我，是社会中花花绿绿的想法支配了我。每一天的嗅觉都像一道新鲜的菜，酒香、菜肴、欲望、亲情、爱情，它们被柴米油盐一搅拌，汗水的味道就更加复杂而浓烈，月圆夜，静处，风来风往，慢慢挥发。于是，我想父母亲了，只有在他们的眼中，我才是真正的中央，他俩只是我的角落。岁月静好，它流过的波纹就悄悄地爬上了亲人们的额头，漂白他们的发丝，现在想想，能在人情冷暖中与家人一起变老，身处角落又有什么不好。

    儿时，我生活在角落，渴望中央，现在住在城市中央，又想回乡看看那个角落。母亲说，拆也拆了，回去干什么。可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因为在这个角落里，总觉得有个影子还在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