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记
2021-12-28抒情散文寂静安然
红泥记文/王春梅在建水,有一个著名景点——朱家花园。朱家花园说来已有历史:它是清末光绪年间,富商大股朱朝英兄弟所建的家宅和宗祠。于1880年开始修建,历时二三十年,耗费两代人的精力与积蓄,于清朝宣统二年最终落成。占地两万多平,房舍214间,……
红泥记 文/王春梅
在建水,有一个著名景点——朱家花园。 朱家花园说来已有历史:它是清末光绪年间,富商大股朱朝英兄弟所建的家宅和宗祠。于1880年开始修建,历时二三十年,耗费两代人的精力与积蓄,于清朝宣统二年最终落成。占地两万多平,房舍214间,天井42座,最多200人居住,被誉为滇南大观园。 从青竹拱门的朱家花园一进来,坐西朝东,有一家陶泥馆,大约三间房的样子,它一面墙似的、折叠、黑色雕花木门在阳光里严整的敞开着,里面与外观建筑一样、古色古香、高高低低的摆件上,一些大大小小、文文静静的陶器,集体生动着,也安详着。除此,屋地上规矩的摆放着几台制作陶器的转盘以及水槽、小凳,白色小碗里干掉的陶泥等等。有老师指导,可以现场制作各种陶品,付烧制费,包邮到家也可以付三十元,尝试一下,玩玩即可。 它宽敞、安谧、静美、沁凉的环境让人生出渴望。 印第安杜瓦米许族酋长说:大地不属于人类,而人类是属于大地的。所以,像泥呀,水呀这些东西,生来既是小孩子的爱物。我小的时候,当然没有什么玩具是一个方面,经常与小伙伴们一起玩泥巴,并且觉得无论有多少玩具在手,泥巴都是一种很特别、很生动的玩物——它能从源头,让你亲眼见证一个小物件,在一双小手的把玩下,带着温度、情感、主意与激动,一点一点变化和长大。基于此种思考,尚未及好奇的宝宝说话,便率先决定尝试了。玩这好吗?弄一身。一旁的丈夫冷漠着。有围裙。是啊。我附和着制陶师傅:宝宝,玩?玩!斩钉截铁。 制陶师傅是个年轻女孩,说话和气。她不慌不忙、给宝宝穿好围裙,然后,信手拈来满手的红泥,清风一般飘过来了。 那是一个电动白钢材质的转盘,像是坐在了一个宽敞的黄色塑料盆里,旁边一个水盆,水盆里面一把切刀、一块海绵,已经落座在转盘一侧的宝宝与我们一样,眼睛发着光,观看一个红色的泥团,先是一头扎在转盘上,转而听话的在制陶师傅手里巧妙地变化,直到一点一点灵动起来。 双手轻轻扶着,这样……渐渐,在小师傅的指导下,宝宝终于上手了。她脸色兴奋也深藏拘谨,深色、上面带有白色细条的围裙遮住身体的大部,高挽着袖子,露出的一截白胖的小胳膊像两根鲜藕似的,闪着光泽。陶胎在虚合的双手里快速的转动,开始还丑丑的转而学着小师傅,开始像小碗、像茶杯,像酒壶,渐渐又在拔高着个头,向上引伸着。变化间,一会高,一会矮,一会薄,一会厚,一会洒点水,一会头偏着倾听老师讲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为红泥污没的指间先是浅浅的含着红色的泥水,渐渐,两只小手完全沦陷了。下面的转盘、罩在外面的围挡都在扩大着污染。坐在一旁的丈夫,手肘拄着膝盖,身体微倾、双手交扣,认真观察着陶胎的变化。 怎样?宝宝,好玩?息着声音,宝宝嘴角上扬,整个房间,流荡着一种看不见的欣喜。我想象着细嫩的皮肤为一种沁凉的泥水舔着,那种浅浅的痒痒的微妙感觉,激动中,也在宝宝的快意把玩下不知不觉回到童年。 我家附近有两个常年有水的地方——老曹家大涡子和老林家大涡子。一般我们几个小伙伴多半喜欢在距离家里比较近些的老林家大涡子玩泥巴。 于清澈的河流北岸,是一处颇高的土垵,土垵上一棵、一棵的大柳树,集体斜着身子,做着霸道的阻挡式子。树冠呢,像女人的长发,顺顺滑滑倾斜而下。土垵上浅黄色的蒜瓣土,茬口立着,质地细腻,没有污染,是我们习惯取土的好地方。先取好土,再随便找来一个盛水的器皿抑或索性掬一捧水上来,然后干了加水,稀了加土,眨眼间,在两只小手的活动下,一团泥巴完成了。 和泥与和面一样,像一种情感的培养与驯服。虽然它不是唯一的,一样需要付出时间与耐力。恰到好处的泥团,既有它自己的筋骨与主意又与温热的手掌彼此润泽、亲和与隔离着。 游戏开始了,人手一团泥巴,来到旁边起着坡度的土道上,跃跃欲试中,起着欢喜的声音,先在手里捏成一个挺阔的小碗,然后依次使劲掼在脚下的地面上,以嘭的一声,上面出现破洞为赢。刹那间,如果哪个小伙伴的泥碗在落地的一瞬间爆开了,一定在大家齐刷刷的羡慕中、在脆生生的响叫里起着得意的笑声,然后宝贝似的,赶紧拾起地上的泥团,兴冲冲继续迎战;如若像一个跑了气的气球一样,噗、闷沉沉的瘫软在地,得,脸色立刻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沮丧极了。为缓和焦虑也无奈的情绪,稍顷自慰似的来一句:胜败乃兵家常事!然后下意思的看看你,再看看他 。一边草草收起地上的泥团,一边受着辱一般的沉默下去……每一次的捏合与出手,都异常谨慎——调整着角度,眼神盯住在地面上,用力间风将衣襟高高带起,起着窸窣声响,然后为那好听的嘭一声充满渴望。再看双手,黑一道、白一道,渐渐板结的泥巴抓着皮肤,紧紧的,痒痒的……一种在广阔的天地里、没有大人监管、完全放开的狂野与幸福在每个小伙伴的脸上恣意荡漾。 现在的孩子,看似娇贵,而那种贴近自然的活动太少了,他们从一生下来就在远离自然的空间里被规定着——为母亲看着,保姆看着,围栏看着,奶奶看着,老师看着,锁头看着,车子看着……从未真正走出去过。他们在一种背离天性的环境里,在家长的绝对旨意下,像模像样的干净着、体面着、光鲜着,可爱着。而至真的快乐似乎从来都不是人为的。 看,一个花瓶做好了!哦,从小师傅浅浅的声音里,思绪再次回到眼前:带着初梦、甫完成的陶坯,软弱,鲜亮,带着浅浅的温度与张扬,款款立在舞台似的转盘上,在一双双慈爱的目光里,灵魂渐渐附生。 带走吗?小师傅微笑着:不必啦,开心快乐的玩耍已经达到目的了。趁小师傅离开的间隙,情绪终于放开的宝宝仍然活跃着,她努力着,围前围后,试图重新开启机器,继续放飞心灵…… 带走一点陶泥可以?可以的。小师傅很爽快,随后张罗着为我们找来塑料袋子打包,又叮嘱我们回家后妥善处置的条件等等。好的,好的,一刻,同样的快乐在一种延伸的思维里渐渐立体起来……我像为宝宝鲜活的快乐精心做着保留与延续,欣喜的离开了。 远道无轻载。囿于带着孩子,出来时三个人仅带一个箱子,一路上宝宝扫货一般,空间已然捉衿见肘。但是从建水而蒙自而河口而攀枝花,再从攀枝花飞回沈阳,十多天里,一块包装完整的红泥为我们深深的认可中,牢牢的卧在箱底,一路安好。
2021年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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