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表伯
2021-12-28抒情散文李晓萍
表伯走了,只给我们留下了一张合影。那是多年前他回来探亲时候拍的,照片上的他有着宽厚温和的笑容。表伯是我妈姑姑的儿子,妈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壮丁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在上海落了脚。很多年前,我单位组织的共青团旅游经过上海的时候,妈还让我去探望过……
表伯走了,只给我们留下了一张合影。那是多年前他回来探亲时候拍的,照片上的他有着宽厚温和的笑容。表伯是我妈姑姑的儿子,妈说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壮丁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在上海落了脚。 很多年前,我单位组织的共青团旅游经过上海的时候,妈还让我去探望过表伯。那年我19岁,第一次坐火车出门远行,还带了一本厚厚的聂鲁达诗集。 临行前,妈递给我一张纸条,要我收好,我细心地把它折进钱包的夹层。 从长沙火车站上车。由于临时购票,根本就没有座位。只好在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找了一个地方,站。久站实在承受不了,就只好蹲下或顺势坐地上。车厢里来来往往,到处是人,到站即停,停了就有人上下。七月的天气,车厢就像一锅盖着锅盖的沸水,更加憋闷得透不过气。其中一个男同伴就用一根细细的竹签去拨旁边的门缝隙,希望有一丝风从严密的门外手舞足蹈地窜进来。 我跟同行的十来号同事就这样在火车上熬着,直到第二天中午抵达杭州。那次游了西湖,虎跑寺,大雄宝殿。次日游苏州园林,乘船经大运河,到达上海。他们去豫园与外滩玩,而我一人背着包,转乘两路公交,带着一袋在苏州买的藕粉去宝山找表伯。 表伯的家在宝山钢铁厂附近,见到我,他宽宽胖胖的脸堆满了笑容。表伯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人一种亲切感。那天他刚好休息,一个人在家,伯娘及表哥表姐都去上班了。表伯叫我坐下稍等,他去外面买菜,我走进房间,看见桌上有一个圆形的小镜框,镜框里小表姐的头像很漂亮,烫着时髦的卷发,头上两侧扎有蝴蝶结,像明星。桌上放着几盒化妆品,我拿起仔细看上面的说明,好像是有关美白抗皱的,那时对一个来自小县城的我来说,这样精致的化妆品让我感到很新奇。 表伯家的厨房是几户共用的,一个屋子有三四个炉灶。那时是中午,还没有其他住家来做饭。表伯烧了好几道菜,我只记得有一盘烧鸭和一盘圆椒。印象很深的是每道菜都带着甜味,我吃不太惯,但表伯一直给我夹菜。我不知道他一个从小在湘西长大的人,是如何习惯这口味的。 再见到表伯,是我刚成家不久。表伯带着他的大儿子回来了,去看了我们的新房。那时单位的新楼还未交付使用,又有几对新人结婚,单位就在一家旅馆租了一层楼。表伯的脸上始终洋溢着温和的笑容。但就在他回上海后不久,听妈在电话里说他小儿子的孩子才六岁,得了白血病,正在设法治疗。后来说是又去了美国治疗,但终也没有治好,而表伯的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 接到电话,唯有一声叹息。我来到深圳后,家里的信息就少了很多,没了那些烦不胜烦的人情往来和家长里短,也远离了那些亲友之间的琐碎。除非特别重要的,妈才会在电话里告诉我。一般的信息就被一条时空的长河隔离了。仿佛我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岛屿,切断了之前的诸多联系,在新建的社会关系中,简单而疏离。 再后来,妹妹打来电话。说表伯的几个子女,从上海开车去了老家。他们在老家县城的沅江边上,买了一套房子,还在他们的房子里自己做饭,请我们一家去吃了饭。表伯已在一年前去世。去世之前表伯嘱咐他的几个子女,每年清明期间,都要他们去老家一趟,去给老人们上上坟,以此来完成他多年未完成的遗愿。 我还记得那次吃完了午餐,表伯带我去了东海,看潮汐。海滩离他家不远,海浪一波接一波地从远方赶来,迫近岸边时消失,复又被赶来的潮头超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海,深蓝色的海水,一望无涯,远处有一艘白色的海轮驶过。 很赞哦! ()
文章评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