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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一窗风景作清供

2021-12-28叙事散文刘彦林
我喜欢坐在窗前,透过一方小小的窗口眺望外面的世界。
这样的时刻,应该在读一本书感到疲累的当儿,或者对故事中主人公悲惨的命运感到愤慨不已拍案而起的刹那,目光与窗外的事物突然邂逅,仿佛打开了一条隐秘的视觉通道,让心间汹涌涤荡着微微的波涛,瞬间得……


我喜欢坐在窗前,透过一方小小的窗口眺望外面的世界。


这样的时刻,应该在读一本书感到疲累的当儿,或者对故事中主人公悲惨的命运感到愤慨不已拍案而起的刹那,目光与窗外的事物突然邂逅,仿佛打开了一条隐秘的视觉通道,让心间汹涌涤荡着微微的波涛,瞬间得到了久违的安抚和救赎。哦,这种让人感念的境遇,应该是一种值得珍惜和铭记的幸福啊。


即使有玻璃的阻隔,外面的光亮已经递送进来一地光明,像一盏奇妙无比的明灯,不计酬劳地分享它充盈的光芒。要是打开一扇,和爽的风会欢天喜地地破窗而入,来看望我这个让它牵肠挂肚的老朋友。或许,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见,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和让人渴盼,而这一切皆拜一方平淡无奇的窗口所赐!


提及“窗口”这个词,不论是谁,都会觉得无足轻重。因为人的一世,于滚滚红尘走上那么一遭,会遇到多到难以确数的窗口,而真正被记忆镌刻在心之履痕上的,或许微乎其微。就拿我这个生活波澜不惊的人来说,很难对所见到过的窗口说出什么样的细节,或者道出什么样的掌故,更多的时候,那些窗口于眼前稍纵即逝,根本没有留下多少精彩的章节。可是,有些窗口,却一日凝目,便不再从脑海里消失。于此,回望的时候,一个个窗口顿然出现,历历在目。


那个离开后很少回去的村庄,我们之间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隔阂,然而只要模样沧桑、败落渐重的老屋依然挺立,它就如一座不可摧毁的铁塔存在。老屋正面靠西的那个窗口,就是我在懵懂年幼时了解家乡的秘道。起初的襁褓里,得知那方窗口之外是一个辽阔的去处——恬静安详,嘉禾葳蕤,草木健硕,山花烂漫,芬芳弥散;燕子唧唧,喜鹊喳喳,麻雀欢唱,夜莺呢喃,家禽鸣叫,蟋蟀奏乐,好一台精彩纷呈的音乐会;或者眺见山色青翠,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悠悠散步,炊烟袅袅升腾,好一派诗情画意俱佳的田园风光图。即使是雨天,淅淅沥沥的雨声,与如珠散落的檐水,交织成格调沉郁的交响曲;或是冬风呼啸的日子,召唤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顿时给萧瑟的山乡僻壤更换了一件毛茸茸的貂皮大衣,素净而高雅,高贵而雍容。在四个季节的更迭里,我记住了院畔春花的多姿多彩,记住了夏日破窗而入的那轮明月的浑圆,记住了秋天果食缀满枝头而惹人馋涎欲滴的惊喜和期待。而更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从窗缝里窜进来的夏蝉鸣叫,高亢到极具穿透力,执著到声嘶力竭,把一个酷热难耐的伏天,渲染得有了刻骨铭心的印记。也许,蝉在为它的爱而歌喉嘹亮;也许,蝉在为生命的精彩激情礼赞。而我,把一声声决绝而坚韧的歌吟,从此深藏在人生的行李箱中,偶尔的想起,都会从中拧出浓浓的良方妙药,医治久治不愈的乡愁之疾!


后来,到县城的中学读书,到离家更远的师范学校深造,我都是透过简陋宿舍的一方窗口,和高悬于夜幕之上的明月默默交谈,或者让明月传递一份对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思念。再后来,到一所乡村小学教书,那八年的近三千个日子里,我还是透过一方面向河流的窗口,把更多的寂寥和落寞占据的时光,从心间一丝一缕地剔除殆尽。即便是毫无可联的黄昏,或者是黧黑如墨的漫漫长夜,当听到河流奔腾不息的步履,或者是风不可阻挡的奔跑声时,我难以宁静的心绪会瞬间落下云端——尽管这种方式别人难以理解,我却把它们当作异类的朋友。不必握手寒暄,不必拥怀而泣,不必拍打对方的肩膀,哪怕一个照面或轻微的眼神,甚至是把窗玻璃敲得叮当作响,我都会明白它们对我的一份关怀,懂得它们对无需言明的牵挂。好多个夜晚,我从批改作业的空隙里抬起头,或者从备写教案的忙碌中停歇下来,那一方窗口就会洞开一个新奇的世界——星星眨着调皮的眼睛,月光投射过来许多的温情,或者从一本引人忧伤的诗集中思绪万千,却被隔着一道玻璃造访的萤火虫,把所有的苦恼和烦闷悉数带走。回想起来,在结束独身生活之前,在那一方窗口的召唤中,我写了不少的倾诉心海之念的诗行。也就是那一方窗口,让我和一位姑娘在偶然的互望中心生灵犀,从此走进了对方的心灵深处,从而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缘。那个窗口,尽管由于拆旧建新而不复存在了,但它一直高悬在只有我的灵魂可以抵达的地方,明亮着,温馨着,迷恋着……


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小城钢筋混泥土的丛林。在原本逼仄的空间,幸运地安放了一张写字台。这张写字台,本是我和妻子结婚时打制的家具。由于学校没有多余的住房,这张写字台一直搁在父母那儿,像一个“黑人黑户”寄居着。十多年后,才回到它的本位。它紧靠一方窗口,我在读书之余,经常透过窗口眺望,竟然像一门不可或缺的功课那样,从不爽约。这方窗口,也不辜负我,每次都有惊喜输送进来,驱赶走了许多孤寂的时光。因而,我对那方窗口的依恋,也成了一种仪式,今生很难改变。


窗口外的世界,有时是固定的,有时却带着诸多的新意,但都有各自的精彩。眺望过去,对面是一座矮墩墩的山,中间凸起,两端低伏,像一只禁锢住四爪的田鼠;树木稀疏,却杂草和灌木茂密,似一件毛茸茸的绿革皮衣;绿是主色调。山脚处,坐落着几处农舍,或炊烟袅袅,或鸡鸣声声,透着一派恬静和安详;有燕子斜剪着晨雾或暮色,也有家养的白鸽飞进飞出,鸽哨吹出一曲曲动听的民谣。再近处,是一道穿城而过的河,岸上柳树密密匝匝,形成天然的屏障,鸟雀以此为家,或栖息,或觅食,或歌吟,是一道独特的景观。河中,由于上游水源减少,水流也逐渐缩减成一条弯弯扭扭的细带子;水流之外的河床,成了菖蒲安居乐业的家园,也掩盖了丑陋的脏污和遍地垃圾。这几年,随着城市改造的步伐加快,有关部门开挖渠土,点种荷花。夏天来时,田田绿叶静卧水面,随着水流微微漾动;时隔不久,蓓蕾从叶丛中脱颖而出,先是露出一抹鲜红,后是慢慢打开心扉,向着天空吐露清芬。午后,观赏者络绎不绝,拍照者纷至沓来,把这里当作一处赏心悦目的去处。那时,清风徐来,凉爽扑面,好不快意啊!


再近处,是一条笔直的公路。路上车来车往,驰骋而过,形成一条车的河流。无聊时,数车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路的两旁是绿化带,栽有奇花异草,也有名贵树木,更有人造景观的点缀。春天,有花缤纷多彩,引得彩蝶蜜蜂争相采撷;夏天,一派翠绿,深的墨绿,浅的淡绿,更多的犹如碧玉翡翠,眺上一眼,便是一帧无可比拟的清凉贴;秋天,有叶枯黄,也有叶泛红,相杂在四季常青的冬青、翠竹和小叶黄杨间,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流连于依照动漫制作的蜻蜓、熊猫、喜洋洋的孩童,恰好给静态的景物注入许多人气;冬天,有雪飘零,给树木、花草穿上赶制的棉袄。这样的机会不多,若能遇到,便是福气。而我,因为懂得,更会珍惜。


其实,稍微抬起头来,对面山顶上的天空,也是一处诞生风景的所在。早晨,眺望太阳升起前瞬息万变的云彩,也是不错的选择。起初的鱼肚白,到深暗的云彩撤退后,天空增添了一抹猩红,尔后面积扩大,颜色迅速加深,顿时成为一团燃烧的火焰,似乎要把那方天幕烧成滚烫的沸水。那时,太阳害羞似的遮着脸庞,一点点地爬上山巅,片刻后,便褪去潮红,还原耀眼而灿烂的本色,笑意盈盈地开始云游。中午,要是晴日朗朗,天空蓝得毫无杂质,那时是万里无云的辽阔;要是有几多白云点缀,天空便多了一些生动和诗意;要是云朵随意组合,由着心性改变形态,像老牛,像奔马,像小狗,像麦垛,或呆立不动,或移步换形,皆是不可复制的美好情态。要是不期而遇的阵雨来袭,聆听雨滴敲打雨棚,或者目睹电闪雷鸣,也没有什么不好。最大的惊喜是雨霁后,斜挂在高楼与山间的七色彩虹,给平淡无奇的生活带来了惊喜。


夜幕悬挂起来后,绕过公路两旁的路灯,忽略高楼大厦上窗口里的灯光,重拾童年数星星的记忆,或者裁取仰望月亮的身影,也能给心灵带来些许抚慰。那时,抛开市井的喧嚣,丢弃白天的疲累,让一轮明月和万千星光照彻心灵,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我对这一方窗口,充满了无尽的爱戴和真心实意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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