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杜比诺的圣母玛利亚节

在森林和葡萄园中间，有一座美丽的小教堂。从麦左玛尼可路的中段，你可以沿着一条长长的楼梯，在两侧的十四座圣像的陪伴下，从容抵达。
平常的礼拜在村子里的大教堂举行。这所小教堂，仅在每年秋季的圣母玛利亚节开放。偶尔，我会在清晨的静寂中，登上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在教堂前的草地上做做伸展运动，再从教堂的玻璃小窗望进去，圣母玛利亚木雕像始终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圣坛上。圣母玛利亚身着红裙，怀抱小耶稣，神态安详。每年，母子俩会在圣母玛利亚节这一天，被几名壮士抬下圣坛，绕镇一圈，给子民及牲畜们送去庇佑。
只有三千九百人的杜比诺小镇，经常举行各种节日。一年一度的圣母玛利亚节是小镇最大的庆祝活动。已有近500年的历史。节日分成宗教仪式、游行及盛宴三部分。婆婆期待这个节日就像我们小时候期待春节一样的心情。因为，这一天她会与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们再次见面。
为了退休后在这里的愉快生活，我和先生十分愿意跟乡亲们混个脸熟。故每年秋季的玛丽亚节，婆婆也会为我和先生报名。星期六，我们从苏黎士驱车而来，于周日参加这个宗教节日。

周日的早晨，阳光洒向维特林山谷，给山谷里的草地房屋葡萄和森林罩上一层暖金色。我和婆婆挽着手走来。先生跟在我们身边。穿着高跟鞋的婆婆行走起来跟年轻人比豪不逊色。居民们三三两两拾级而上，在教堂前树荫下的长凳上就座。一群穿着红衣，拿着唢呐或萨克斯风的乐手站成两排在教堂门口待命。
圣母玛丽亚怀抱耶稣的雕像已经被请出教堂，立在教堂门外左侧。神父不慌不忙地做着准备工作。9点整，他披着白色外袍，站到讲台边的话筒前开始做弥撒。他的声音亲切安定。结束讲经，唱圣歌时，音乐响起，神父抬头对着众人说“协美”，意思是“一起”。婆婆的歌声虽然不专业，却十分响亮，还不忘碰碰我，示意我跟着唱。婆婆情绪高涨，面孔红润，脸上写满笑容。我深吸一口气，笑着与先生对望一眼，婆婆这么高兴，我们也好开心呢！

做完弥撒，游行开始。两名妇女在前，一个举着金色十字，一个举着象征太阳的旗幡，四个孩子穿着红条白袍举着灯分立两边。此六人前面开道，居民分成两排跟在后面，85岁的婆婆和她81岁的老友跟在最前面。四名壮汉抬着圣母玛利亚雕像走在教民中间。玛利亚周围是飞翔的小天使，金顶上方是十字架。两旁各有两名壮汉护卫，随时准备在行走过程中替换。神父跟在玛利亚雕像后边，手持话筒，边走边用平缓的语调讲述圣母玛利亚的故事。神父后面跟着身着红衣的乐队，接着又是一群教民。一位老奶奶推着坐电动轮椅的老伴，一个穿神职服装的男孩扛着喇叭行走在队伍中间。我的先生殿后！
杜比诺是意大利伦巴第大区的一个风景如画的小镇。小镇的中心仍然保留着带有木制阳台和面包烤炉的老房子。唯一的一条大街通向建于1675年的圣彼得大教堂。并在穆索战争期间成为杜比诺战役的现场。秋日的艳阳洒下来，给一路行走的人和物映上金色的光芒。音乐和神父温和的声音交替响起，给这个宗教节日渲染着温馨的气氛。令人心中荡起祥和的温暖。
绕镇行走一圈后返回教堂，壮士们将圣母像向着大地的四个方向一一跪拜，最后昂首挺胸地将神像送入教堂摆回原来的位置。神父做结束前的弥撒，给教民发放圣饼。

这个节日的传统佳肴是，奶酪粗粮面，小牛肉和土豆泥。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三三两两的居民走出教堂，沿着宁静的中心大道走进小学校大礼堂。礼堂内一溜摆了四张十米长桌，舞台边缘放着三个超大的礼品篮子，旁边立着摇奖转盘。一个看上去十分精干的女人正将一个橘红色腰包往腰上系。一个穿着绛长红裤，白衬衫的男人站在前面的座位前跟乡亲聊天。这一男一女住在婆婆家对面的漂亮石房子里。两个人对公益事业都充满热情，与这样的好心人做邻居也是件幸事。
不多一会儿，除了我和先生对面的两个位置，将近上百人的座位都坐满了。一位肤色较深的年轻男人走来，与居民一一握手。到我面前，他握着我的手，自我介绍，先生问他会英语不，他就改成英语自我介绍，他说自己来自印度，我说我来自中国，很高兴认识你。他坐在了我们的对面。从门口再次走来一位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奔五。他和印度人看起来十分熟识，神态自然地在我们旁边的主位就坐。先生在我耳边低语，“这两人都是神父。” 后面进来的神父笑着跟我打招呼。印度人插嘴，“她只听得懂英语或德语。” 中年人调侃，“噢，我英语不好呀！” 先生说，“你英语怎么可能不好。你可是在南非工作过的。” 他仍然笑着，“不是南非，是喀麦隆，那里讲法语啊。” 不过，他还是尽量用英语与我交谈，偶尔想不出词儿，他就不好意思地伸舌头，好可爱的神父！一直以来，我以为神父跟上帝一样高高在上，冰冷疏离，这会儿有机会接近了才感觉到他们平易近人的一面。
桌子上放着三张奖券，白色、粉色和蓝色。精干的女人拿起话筒， 宣布摇奖开始。转轮边站着几个穿着摇奖的是几个男孩子，每个孩子摇一次。孩子们骄傲地站在台前。第一轮是52号，被一名着红衣的年长女人赢得。
前餐上来了。神父在胸前划十字，“感谢上帝赐予我们食物。祝大家进餐愉快。” 这道餐点是本地特色佳肴皮糙克利，就是用粗粮面条，加入大量奶酪煮成，香喷喷的。我吃得正欢，先生耳语，这只是头餐，还有主餐和甜点哦。我赶紧把剩余的拨给先生。要是自己把一盘子都吃光，主餐肯定没胃口了。我兴趣盎然地与两个神父聊天。中年神父常驻桑德里奥省会，负责省内所有教区。本人则是杜比诺人，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我说，“杜比诺是个好地方。” 他听到咧嘴笑了。他说，“杜比诺是不错，就是没有神父。” 我冲对面的印度神父点头，“他不就是这里的神父吗？” “他呀，在邻镇教堂工作，兼顾这里。” 天主教的神职人员不允许结婚，故而神父越来越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问中年人，“你不能有自己的家庭，遗憾吗？” 他说，“不遗憾，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他笑着挥了挥手。他的语气十分真诚，虽然第一次见面，感觉却像老朋友。这大概就是个人魅力，也是为什么他负责整个省的天主教区吧。我问他日常工作 是什么，他说访问教区，跟教民交谈。比如今天这个节日，他特地从省会赶来主持，结束后还将赶往另外一个教堂。
主餐是煎小牛肉和土豆泥。绵软可口，入口即化。不知是不是厨师考虑到老年人居多而制定的食谱？吃完香喷喷的主餐，第二轮摇奖开始。这次轮子停在51号，这个号码有点熟，我看看不是自己的，再看看神父面前的号码，神父正笑眯眯地看着摇奖的孩子们，我提醒他，你获奖啦！他看看号码，立即举起来摇摇自己的号码。然后又说了句什么，孩子再次摇转盘，这次是31号，是一男子获奖，发奖人捧着奖品经过神父身边的时候说谢谢，我明白，神父把获奖的机会留给了教民。
女人捧着一大盘奶酪来到我面前。我挑选了一块最小的，女人又给了我一个。我听不懂她说的话，先生翻译，她说我拿的那块太小。呵呵，热情的意大利人。吃完奶酪，上了甜点，是松露蛋糕，上面浇了一层液体巧克力，周围是奶油，软糯香甜。喜欢甜食的婆婆要了两盘，我和老公也分享了三盘。第三轮摇奖了，52号，一女子开心地起身摇动手里的奖券。
等待咖啡的时候，神父与我们告别出发前往下一个教区。83岁的婆婆和她81岁的老友好像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地逗趣聊天。婆婆对收拾盘子的女人说，快上咖啡！先生在一边笑。意大利的饭后咖啡很浓，不加奶油，真心喝不惯。婆婆有办法。她在咖啡里倒入一些红酒，味道立即发生了变化，我们两人碰杯一口干了！

乐队在小镇中心演奏乐曲，停车场内摆出长桌，销售栗子饮料蛋糕等小吃。所有收益归教堂。新鲜的栗子刚从山上采来，现烤现卖，热呼呼的，两欧元一袋。剥去外面的壳，栗肉松软香甜。
老公开车带婆婆回家。我抱着一口袋烤栗子，边散步边剥来吃。阳光暖融，路牙下的草地上几十只蜂箱整齐排放。矮种长毛马慢慢地踱着步，为什么它永远走着同一条路线？这个问提令先生和我百思不得其解！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士举着望远镜也在看下面的长毛马，他对着我冒出一长串意大利语，我只会讲一句，“听不懂！”。两个人彼此看着憨憨地笑了半天。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袋栗子也吃得差不多了。
下午四点半，先生为每人做了一杯咖啡，切一角婆婆买回来的核桃蛋糕，中间的橙皮夹层，仿若音乐指挥手中的魔棒，为这个秋天的节日划出甜香可口的尾声。
圣母玛利亚节，是秋天的节日，也是小镇居民忙碌一年后聚会放松的日子。十年了，我们年年开车300公里，乐此不疲地参加这一节日。感受意大利人特有的豪放与热情，沉醉于小镇独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