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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城市边地【2】

2021-12-28抒情散文张乃光
在城市边地,车辆少了许多,即使横穿公路,也不需要长时间焦灼的等待。共享单车成了最好的交通工具。小区大门外一到傍晚就会停集了很多的共享单车。人在路上走,会听到不同的口音,即使说话的人都在使用普通话,但口音的差异却还是能于细微处分辨出来的,有南……

  在城市边地,车辆少了许多,即使横穿公路,也不需要长时间焦灼的等待。共享单车成了最好的交通工具。小区大门外一到傍晚就会停集了很多的共享单车。   人在路上走,会听到不同的口音,即使说话的人都在使用普通话,但口音的差异却还是能于细微处分辨出来的,有南方的,北方的,东部的,西部的。面目都普通,穿着也朴素,很少看到神色高傲的人。“小朋友,几岁啦?”常听到面目慈祥的老人在向身边的孩子发出相同的问候。   新建成的小区:北京市朝阳区东坝金隅汇景苑二区。一到晚上,路上就散漫地走着行人。   在通往金泰商城的路上,会遇到几摊买菜蔬和水果的地摊,价格便宜得惊人。鲜桃十元钱三斤,包谷十元钱八包。妻子告诉我,不久前,她在路边买了三斤桃,正起身掏钱,卖桃的人却一溜风跑了。原来是城管来了。妻后来每天经过这里,都要留意卖桃的人,想把欠他的桃钱还他。但那卖桃人却始终不再出现。   始终不再出现的卖桃人,使妻的声音里流露出深深的遗憾。   城管好像是不常来的,也许是城市边缘。我之后经过那段路,路边总有人在卖水果、卖菜,很少有惊魂一幕出现。   水果中,除了桃子,还有西瓜;菜的种类也不少,包谷外还有各种时鲜的菜蔬。在路的一端,一个面目黧黑的河北汉子在卖鱼,鱼的种类有鲤鱼、草鱼、鲫鱼、武昌鱼、鲈鱼,价格竟然比我的故乡边城大理还便宜,最贵的鲈鱼也就17元一斤,那可是江上往来人“但爱”的东西啊。   人朴素如路边的小草。小草平和如路上的行人。行人中,几天后竟然有了熟人。我去乘496公交车时,因为向一个带孩子的女子打听了路径,第二次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一见面时,竟相互点了头。我猜她或者是一个年轻的保姆,或者是位母亲。一次等车,照例的微笑、点头之后,便问她:“你是他的妈妈?”她颔首:“是啊。”“那,是全职了?”再见颔首:“是啊,是啊。”   随后,在等车的过程中,她告诉我,他的弟弟在老家,弟媳要生了,母亲只好在老家照料弟媳,不能来帮忙带小孩了。“我原来开了个店,现在只好关了。全职在家领他了。”   在城市,能够把自己最隐私的事情如实向一个陌生人相告,这样的事本身就足以让人感动。   一天,与妻去金泰商城买菜,穿过一条公路。妻指着路边一株柳树下,对我说:“喏,我说的——就是那个人!”   朝妻指的方向望去,我马上明白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因为我看到柳树下,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替人理发。   我刚到下,妻就曾对我说过,在这地方,有个路边理发摊,理发只收5元钱。   男子手法很娴熟地在为一个男人理发。旁边还摆放着椅子,坐着等候理发的人。一问,果然是5元。在京都,这样的价格确实让人惊叹!   过了几天,我也去理发了。价格的诱惑还在其次,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天气是越来越热起来了,头发也长了,周围却找不到一家理发店。   柳树下,那男子正在理发。旁边椅子上坐了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说话的口气谝谝的,像个大干部。我在女人旁边一把椅子上坐下,听她的话里透露出熟悉的西南之音,一问,果然是贵州的,与我的家乡是近邻。她说她和丈夫一起来理发,坐着理发的那位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六十三岁,她的年纪也有五十八岁了,两口子长年在北京打工。“没有儿女?”我问。她笑说:“咋会呢?有两个女儿,都成了家也有了孩子,由婆婆带着着。我们就出来了。”   器宇轩昂的年轻人,也加入交谈。让我吃惊不小的是,满口京腔的他,竟然是个收破烂的——我问他干什么工作?他说:“捡垃圾的。”我连忙掩饰性地说:“是废品收购吧?”他又自负地一笑:“是咧,也可以这样说。”我又问:“是北京本地人吧?”他回答:“不,东北的。在我们这片儿,本土的人很少。”他的话里透出揶揄,“北京人都漂到国外去了,居住在这片儿的都是——”说罢,他用手一指贵州女人:“像他夫妇俩这样的外省人。”   他似乎和贵州夫妇很熟的样子,一口一个“嫂子如何,嫂子如何”;随着交谈的深入,更让我吃惊的事还在后头:贵州女人告诉我她和丈夫已来到北京十多年了,还没有想回故乡的意思。跟农民租了房,二十多平方,租金才四五百元。我大为惊诧了,不晓得这样的租金,能租得到的是什么样的房子。   “在干什么活儿呢?”他们毕竟都是六十岁左右的人了。   “搬运。”她回答我。“昨天我们去干了一天拆迁,工钱都两千多呢。”她的自我赞叹,溢于言表,却让我暗自心惊。   我感慨北京天气太热。妇人笑了。“我租的房子才二十多平方,一回去就得开风扇。”   男子的发理完了,我想应该轮到我了,因为器宇轩昂者的头发看来还很短。   妇人却对我说:“你还得等我理了才理呢。”   就这样在柳树下坐了一个多小时,与理发师、妇人、器宇轩昂者聊了不少关于京都的话。我发现,北京确实已成为一个外来者的城市。年轻人忙着朝中心奔来,却被居住环境边缘化,只能早出晚归。小区内有很多离乡背井来带孙子的老人。一个老妇人一见人就诉苦,说他的儿子、儿媳每天六点多就离家,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她一个人领着孙子,真是生不如死,每言及此声音几近哽咽。这就是年轻人追求中心的成本。   轮到我理发了,马路理发师问我,“你味儿不同,要理得有点‘范’。头型甭像他们那样。鬓角要留低一点,头发也不能剪得太短。就像我这样,行不?”我一看,理发师的脸型和我差不多,连忙点头。理完发,理发师用一把剃胡刀在我面部轻轻一刮,又用剃胡刀在我耳垂、耳涡里轻轻刮了几下,“嗖,嗖,嗖”——冰凉、舒服、熨贴,瞬间让我找回了失落的记忆。   在这片亦城亦乡的城市,就居住着这样一些边缘化的人物,他们不可能跻身于中心地带的,却像路边野蒿、苕子、马齿苋,朴素、真实,保留了很多生活的原初形态。路边理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在我的居处,往东行不远,有个奥林匹克公园。穿公园往北,如果是在清晨,可碰上一个“早市”——这样的早市,在云南一带,被称作“露水街”,是经常被一些诗人把它与“炊烟”“犬吠”一起很煽情地写入文字里的。在京都,它却平实而真切地存在于眼前,展现在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上。早市上卖菜的女人,都上了年纪,都说菜是自己种的。我去了一个大早,买回苦菊、黄瓜、莲篷等新鲜蔬菜。莲篷插在花瓶里,精致而精神,让客厅多了高雅之气。   这样的早市,还在京都生动地存在着,让我想起了“礼失求诸野”的古话,在这些被边缘化的人群中,还保持着这么一些遗忘在岁月中的图景,让我涌起无端的感动。城市化,不应该是乡野的对立化,这是我在早市行走时一种隐约的感觉。   但我的这种想法似乎并不合时宜。“露水街”这个诗意的名字,似乎也成了一句谶言。几天以后我再去赶早市,它果真露水一样消失了。整条街道空空荡荡,只剩一地树荫。   一个街边的女人对我说:“城管不准在这儿摆摊了!”   几天前的感动,短暂如露水。呆立城市街头,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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