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合欢树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5:51 编辑 <br /><br /> 雨中的合欢树
很多年了，没有听到夜雨声。不知为何，却被昨夜的雨声惊醒。睡意朦胧，却再也无法安然入睡。在夜雨声声中回首过往，惊讶地发现，几十年来，一直奔跑在路上，有过疲惫，有过伤痛，却从没有停下来仔细审视。从来都以为，面对世事，进退自如，问心无愧，可在今夜的思量中，才忽然发现，远不如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还不如一个小女子的情怀。
雨一直下着，清晰而细碎地敲打着窗台。这清晰而细碎的声音，如一把吉他，在静寂的夜，倾诉着淡淡的忧伤。谁的心里没有藏着一场雨呢？这样的雨晴天时在下，喜悦时在下，相聚时在下，离别时也在下。
黄沙滚滚，马嘶雁鸣，为了强大的汉朝，即将远离故土，面对未知的前程，一曲《琵琶怨》惊落了南飞的大雁，谁能说此时昭君的心里，没有下着一场雨？
“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这是张爱玲的话。一个面对爱，可以低到尘埃，面对不爱，却选择“我将自是萎谢了”的女子，谁又能说在异国他乡孤独终老的她，心里没有一场雨呢？
毋庸讳言，在这样的雨夜，细碎而清晰的雨声，总让我想起那场雨。尽管我知道，藏在我心里的这场雨不能与她们相比，她们的雨里藏着大爱，这样的爱让每一个生活在尘世的人，都会自愧弗如。
许多年来，没有仔细审视过藏在我心底的那场雨，甚至我不敢肯定那场雨是否真的下过，但在我心里却一直真实地存在着，就像楼下的那几棵木槿花朝开暮落，就像远处的那棵合欢树，在每个雨来的夏季，都会灿灿地开出花来。
那是怎样的一朵花呀！扇形的花朵由一个一个纤细柔弱而又粉嫩的花瓣组成，在羽状的绿叶间一朵一朵地开着，由浅浅的粉色渐变成淡淡的粉红，不妖不饶，虽不若牡丹富贵，也不若玫瑰娇艳，却仍在尘世里淡然开放。
我曾在一个雨后的清晨走到这棵合欢树下，极淡的清香让我的心顿时变得柔软。羽状的叶在晨曦中依旧绿着，粉色的花依旧淡淡地开。在树下待了许久，准备回返时，却发现几朵花静静地躺在树下，俯身拾起一朵，浸着雨水的花朵已没有了原本的粉红，变得暗淡起来，但那些纤细而柔弱的花瓣依然紧紧地簇拥在一起，保持着花朵最初的模样。木槿花也是如此，虽是朝开暮落，却也是整朵整朵地落下，我不知她们究竟藏着怎样的爱，即便凋谢也要如此完美！
自家乡来到这座小城时，我曾在另一个地方见过一棵合欢树，那时，这棵合欢树应该栽种没多久。初见时，没有看到花朵，只看到这棵合欢树的对面有一扇紧闭的窗，粉色的窗帘上绣着星星和月亮。多年后，我再次来到合欢树下，看到花开的时候，才知道，那个绣着星星和月亮的粉色窗帘后面，住着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就像树上的合欢花，清尘脱俗。
在尘世的风暴里挣扎、徘徊了很久，一个细雨蒙蒙的午后，在合欢树下，我用烧焦的烟蒂摆成一个偌大的窗，窗里有一朵刚刚飘落的合欢花，之后，我选择了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去过。
从此，我的心里藏下了一场雨。
“随手翻看旧时的照片，看到合欢花开，看到池中锦鲤，仅仅是看到，却怎么也想不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不知是选择性失忆，还是强迫自已忘记，我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你牵着她的手走远，而我的心却疼了好久。”
直至很多年后，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在那个女孩已泛黄的日记里看到这句话。看到这句话时，我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砰然碎裂的声音，身体也在微微地颤抖。
原来，是你当初的无知和懦弱，把一个人伤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而你却浑然不知，不仅如此，你还满世界喊着自已的痛苦，让那个伤得最深的人默默地躲在角落，舔血疗伤，不敢有恨，从无怨言……
雨继续清晰而细碎地敲打着窗台，再一次独自聆听，一样的雨，却已是两番心境。
几十年的岁月如字如画，如山如水，细细体味字画里的人生和山山水水蕴含的深情，终于明白，几十年岁月的日历上，每一页都顽强地写着遗忘，然而，记忆却选择倔犟地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