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31 编辑 <br /><br />　　儿子刚断奶，我就让母亲接回家看去了。你别意以为我是在图清闲，其实，我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儿子是我手心里的宝，每天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看看儿子，然后才去忙别的事。儿子刚被父母接走那阵子，我还真不习惯呢，总觉得像是失去了点啥，但又一想，我是失去了点儿啥，可对父母来说，我失去的不正是他们所得到的吗？再说了，把我这手心里的宝交给他们，不就等于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了吗？
　　此前，我也相信隔辈亲的说法，可自从有了儿子后，我就不大相信了。从身边无数的实例来看，隔辈的爱，其实就是宠，溺、惯。而父母就不一样了，那得考虑他的未来，让他更好地立足于社会，所以，那爱就要严厉些，有时看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事实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非要让孩子回家呢？妻子就曾经这样问过我。
　　是的，都这样了，那为何还要让孩子回家呢？我有几个同事结婚后刚有了小孩就都不回家过年了，说是老家冷，怕孩子给冻坏了。我心里一阵冷笑，真有那么冷吗？你那时的条件可比现在差多了，你不也是没冻坏吗？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添个孩子本该是一件喜庆的事，你却倒好，连年都不回家过了，你就舍得让你的父母孤独地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看着人家热热闹闹地过大年，此情此景，你想过没有？等你的儿子长大了，也与你一样不回家了，你做何感想呢？仅凭这一点，我就得让儿子回家，等他长大了，他自然就知道回我所在的那个家了。这，何尝不是一种传承？再说了，冷，它得能有多冷呢？
　　对！就让儿子回家。回家，才认家，长大了，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祖籍之地，而非仅从户口本上机械地看到的那一行字；回家，他才对那里的点点滴滴有所记忆；回家，他的人生经历才更完整、丰富。
　　那时，我还在县城北边的鼓楼街租房住。他已经能懂得一些事了。我就絮絮叨叨地告诉他，说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这里的东南方向上，约有四十里地，村名叫小刘村，那才是他的家。在那里，有天天念叨着他的爷爷奶奶。儿子还小，或许我说的有些深沉，他听得似懂非明，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也不急于求成的要他立刻就明白了。我想，只要我时时说给他听，时间长了，他自然就会记住的。
　　刚送他回家那阵子，妻子怕他在家里住不了几天，最主要的是她想孩子。过了没几天就回去看看。嗨，这孩子也真够可以的，见他妈回去了，仍只顾在院子里玩，愣是没叫一声妈。见此情景，妻子在放心的同时又有些伤心，想带他回来。我就说再等几天就开春了，家里忙了，到那时再让他回来也不迟。现在让他在家不是很好吗？的确是很好的，母亲对我说，平时，在家里吃饭就我和你爸爸，还有你爷爷，三个人都自顾闷着头吃饭，谁也不说话，孩子回来了，可好了，吃着饭，都逗着他说上几句，可开心了。
　　有时，妻子问他在哪里好，他就说当然是在爷爷奶奶家好了。一次，父亲有事进城，第二天回去时，我们去送父亲坐车。儿子走到前面先上了车，我说，你下来，明天还上学呢，不能回去的。儿子眨巴着眼睛在车上不动。父亲对他说，小，等过几天放假了，让你爸再送你回家。听他爷爷这么一说，他才下来。中！这孩子开始认家了，我心说。
　　孩子他姥娘家就在县城里，他姥娘也闲着没事，再加上孩子也听说，招人爱。因此，有多半的时间是他姥娘看着的。可是，他依旧不大愿意待在他姥娘家的，一有时间就缠着我回那个叫小刘的村子找他的爷爷奶奶。在那里总好像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等着他。事实还真是这样的，在他姥娘家，除了他表弟之外，他就从没找过哪个孩子玩过。可一回到他奶奶家，就不一样了，他和胡同里的那几个孩子天天聚在一起，今天在这家玩，明天在那家耍，总也待不够，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孩子一般，又一想，可不是咋的？有时，我回去了，在一个胡同里的宝华兄弟的儿子伟杰看见我就问，伯伯，我哥哥回来了吗？等我说回来了，他不一会儿就会去的。
　　有一年，年后，快十五了。妻子想接他回来看灯会，就往家打电话，正好是儿子接的，一听是要接他回来，他叫了声“爷爷，有电话”后，就把电话一撂跑出去了。回到家后，父亲对我说，孩子老是让领着出去玩，说是那样我们就看不见他了。看不见，我们就不能让他回去了。孩子的想法固然简单，而能在家里待得住不也正是我所期待的吗？我总不能等他长大了再去教他认家。那样，即便认得了，也只不过是一个家的符号而已，而在心理上依旧是无根的飘萍，一个不知道自己归宿的游子。试想，一个连自己的家都还很模糊的人，你怎么能指望他去热爱自己的祖国和民族呢？
　　或许是皮肤的问题吧，冬天，这孩子一回家住上几天身上就要起很多大大小小的疙瘩。痒了，就自己挠挠。挠破了也不做声，好似没事一般。看着他身上的疙瘩以及因挠破而凝结成得血斑大人总是很心疼。有时我回家，母亲就让我带他回来，我说问问孩子吧。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愿跟我回来。其实，夏天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大热的天里就那么一个小小的风扇，不大管用，且父母也上了年岁，风扇常开着身体还受不了。你猜这孩子怎么说呢？母亲说，孩子让我给他扇扇子，说是等着睡着了就不觉得热了。这一点，我倒是放心的。这孩子自小觉就多，一睡就是一天，除了中间起来吃东西尿尿之外不带醒的。所以，母亲也不用扇多长时间，他就睡着了。如此看了，小刘村，这个破旧的老家已经深入到他的心里头去了。
　　这么点点儿的孩子，每天总是身上土了吧唧的。他姥娘就说，你看你身上脏的，还城里的孩子呢！他就说，我才不是城里的孩子呢，我是陈集乡小刘家的孩子。他姥娘就笑着说，看来，你没不了了。
　　不知不觉中，儿子已于去年上了高中，当初的小小儿郎成了青春美少年。还有两年的时间，他就要参加高考了，只是不知如今的高考是否还与我那时一般，要有许多繁琐的手续得自己逐项来填写，其中一条我记得最清楚，那就是籍贯，无论怎么改革，我就只愿这一条做永久的保留。如今，随着经济条件的飞速提高，家庭住址时有变化，但那籍贯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变的，否则，你又怎么回家？叶落了还要归根呢。人，怎么可以没有一个家呢？也难怪台湾海峡那边的人总是带有一股浓浓的乡愁的味道。余光中的那首《乡愁》行行都是对家的渴望与思念，读来，令人动容。家，原来就是每一个天涯游子的暖房，每当你在人生低潮或者失意之时，回家，就成了最强烈的渴望，只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隔着你回家的行程，到头来，回家就成了一首催人泪下的乡愁曲子了。而我让儿子自小就回家的意义不也正在于此吗？籍贯，不仅仅是写在纸上的一行字，更是铭刻在心的可供你孤单寂寞时停泊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