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河池的山水中

徜徉在河池的山水中 肖娴
每一次从山中回来，我的心里总是被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一处古宅一处村落，装的满满当当。这些都是神奇的大自然，对河池山水的恩赐。也是千百年来的历史，遗存在这一片古老土地上的不动产。这些带不走的风景遗迹，我是用心灵的取景框带回来的。还有一些是大山的馈赠，比如山蒜、比如石韭、比如蕨菜，再比如这个季节刚刚成熟的瓢子，这些都是叫得上名字的。还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也被山野慷慨地一股脑装进了背包，被我带了回来。当我把它们端上餐桌，当它们带着远年的乡愁，原汁原味地在我的舌尖上迂回缠绕的时候，我的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刚刚离开的山水间。成了大山深处草甸上的一朵野花、一只蝴蝶、一棵大树。 这时候我突然就有了一些冲动，多年来聚集在我心里，想为脚下的这一片土地写点什么的愿望又浮游而来。那就让思绪的溪流，在今夜被河池草木浸染得绿油油的心田里再回流一次吧。
清晨，载着我们的大班车徐徐地驶出了县城的北门。此时初夏的县城空气格外凉爽，有一小部分人也许还在梦里酣睡，而我们的车轮已经碾着他们的甜梦出发了。许多次我都是以参加徒步的方式，进入河池山水中的某一个领域的。有时是为着历史遗迹而去，有时是为着自然风光而来。今天这个周末的早晨也是像往常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参加过这样庞大的出游活动了。除了兴奋我的内心还有一种，对家乡山水草木久违了的憧憬。
出城，过了伏家镇热闹的集市后我们的车子，便向榆树乡一个叫木楼村的地方奔驰而去。坐落在榆树境内的木楼村是和高桥乡接壤的一个村庄，那里有一个原始的草甸。作为一个从小就生长在农村的人，我对草甸的理解是，山峰中间空阔出来的一片略呈圆形，且较为平缓的草地，也是牧牛和放羊最好的地方。但三年前当我同样以徒步的方式第一次进入，被周边省市的游人，誉为河池小九寨山滩风景区的头滩时，我才真正领略到了草甸的神奇。它的魅力是和崎岖的山路、幽僻的地理联系在一起的。更重要的是在草甸的周围还要有一条山溪，在溪水的不断滋养中，草甸才能呈现出它无与伦比的葱茏。
我正想借山滩草甸的神奇，对木楼境内的草甸作一个美好的想象。司机却把车子突然停在了一条清凌凌的河水旁，河的对面有一条黄土路，向着一条深谷里蛇行而上。我心里一阵惊喜，以为眼前的深谷就是进入草甸的入口。先前对这次徒步踩过点的一位同伴却赶紧把我们阻挡在了座位上，他说，这里离草甸还有一段路呢。眼前的这条深谷仲春时节来才是最佳时间，满沟都是一种叫羊奶奶子的野果。大家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因为突然听到一种叫羊奶奶子的野果，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生长在榆树大山里，另外一种叫瓢子的果实。这个时节也正是陇南大地，瓢子成熟的季节。而我生活的这个山城，就数榆树和大河的瓢子长得最繁盛了。这几天瓢子几乎成了微信圈里的“网红”，昨天我还看过朋友晒的图片，一片绿绸子一样的荷苞叶上珍珠似的瓢子红白间杂，一下就把我带进了少年时代跟随小舅舅，在母亲的家乡小地坝摘瓢子的情景。
一时间，我急于想见到草甸的愿望便没那么迫切了。大自然馈赠给榆树的美丽是多元化的，除了它自然天成的景色，这里的黑木耳和板栗，也是在河池的土特产上数一数二的。更重要的是，榆树还是元朝和明朝时期的一条繁华的茶马古道。在它的境内还有几处摩崖石壁，和一处有关佛文化的寺庙遗址。不过我们今天所要寻访的是一处自然景观，但无形中这些深厚的茶马遗韵，却使这一方山水有又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和厚重的底气。
转过两个山弯，车子停在了一条宽敞的乡村公路旁边。先前的那个同伴招呼大家在这里下车，他告诉大家说，这才是通往木楼草甸的路呢。看着眼前新崭崭的水泥路，我心里似乎有些质凝。在我的心里进入草甸的路都是崎岖的羊肠子小道，至少也应该是一条黄土路。但此时同伴们全都下了车，我正犹豫着，一抬头却看见了路旁竖着的一块蓝牌子上，写着“黄草滩社”四个字。这几个字让我一下子感到了草甸的葱茏。
一下子，我们像突然闯入大山中的异类，花花绿绿的衣裳、杂沓的脚步和说笑声，一下子就打破了大山惯有的宁静。仿佛是被初夏的风，突然带进大山怀抱里的彩色音符，整条公路在我们的行进中开始热闹起来。在不断的行进中，我们眼前的山野从先前的逼仄，一下子又开阔起来了。
道路的左边出现了一排高高的紫槐，那紫红的花朵在阳光下红得格外醒目、格外惊艳。在这些紫槐的背后是成片成片的松柏苗。很显然这里是榆树的苗木基地，这些苗木在紫槐的映衬下，绿得格外青翠。道路的右面，一条小河绕着几座白墙黛瓦的房舍汩汩地流向前方。河边一个年轻的女子背对着我们，在石板上搓洗着一件鲜红的衬衣。低腰的牛仔裤后面，一截雪白的腰肢在她弯腰的时候若隐若现。
高大的紫槐，年轻女子的低腰牛仔裤，都给这一方幽僻的山水注入了网络时代时尚的元素。这些细枝末节也似乎暗合着，生活在这个大山里的年轻一代，时刻都在准备着离开。而紫槐后面的那些松柏，则在昭示着一种精神上持之以恒的坚守。
过了那片郁郁葱葱的苗木基地后，我们的双脚便如愿以偿地，踏上了一条不足两米宽的黄土路。双脚一接触上泥土，我才感觉到我的身心真正来到了榆树，进入了乡野田园中。身体和心灵也像是通上了电似的，接上了地气。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走过这样柔软的、两旁被青草覆盖着的山中小路了。道路右边的溪水，被高高低低的水草掩盖着，蜻蜓在其间飞飞停 停。一个老人蹲在河边抽着老旱烟，看着几只牛在河边悠闲地吃着草。我和同伴走上前去和他搭讪起来，他告示我们说，前面就是大草甸子了。
老人一转身看到我们背上鼓鼓的背包，他好奇地问我们：“你们是来山里转亲戚的？”我赶紧回答说，我们是来山里看风景的。老人笑了笑说：“这几年山里的路都硬化了，蜘蛛结网一样都通到家门口了，平展展的路才有看头”。老人的话不觉让我心里一动。像这样年纪的老人，生在这里、活在这里，他每天在榆树的这一片风景里劳作、生活。山水草木的好都融入了他的生命。他不知道他同样也是我们一路走来，所遇到的风景中的一份子。素描一样，是沉寂的大山最好的见证、最长情的陪伴。
离开老人的时候，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在了老人身边。我突然就想，不知这个放牛的老人会不会唱，流传在榆树茶马古道上的河池小曲？当他在田里劳作或者像今天一样放牛牧羊的时候，他唱着河池小曲，那富有野趣的曲调缠山绕梁而去，在他眼里平展展的水泥路上回荡的时候，也许就是他内心最温暖、人生最美好的风景了。
离开老人就一杯茶、两根烟的功夫，我们为之远道而来的大草甸便出现在了眼前。伴随着我一路前行的那条小河，也像完成了为我们带路的使命似的，隐遁在了草甸最右边的杂树丛中。在周遭肩并着肩的山峰与莽莽森林的掩映下，成S形状的大草甸，像这里的大山专门藏在这里，供它们阳光里的影子与白云对舞、月光下的梦想与星星倾诉的一张绿毯子。
先前大家行进的有些疲倦的神情，全都在眼前的这一片匝地而起的绿，所韵含的潮水一样的生机给激活了。我们杂沓的脚步声和兴奋的的欢呼声，一起涌到了草甸上。一群人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蓝的、黑的衣服撒在草地上，像被一阵无形的风吹落在草甸上的云锦。大家摆开不同姿势、不同的造型以身后的山和树林为背景，把自己和草甸定格在了蓝天和白云间。我被同伴拉着也加入到了她们欢乐的阵营中。爬在一片星星似的小黄花中间，我们对着摄影师的镜头，作着各种各样的动作，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快乐到了极致。
太阳越发地高了，但阳光的温度像是专门为我们这群喜欢大山的人调试好的，一点都灼人。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大家三个一堆、五个一群 地坐在树荫下开始了简单的野炊。食物的气味、混杂着阳光下草木的清香、花儿的清香、泥土的清香、还有我们心的清香，全都通过我们的食欲进入到了我们身体里。
离开草甸的时候，我特意走在了人群的最后。想像小时候那样在山坡上寻满一笼子猪草后，惬意地像小牛犊那样在草地上打两个滚的愿望，又像小鱼儿一样在我心中强烈地跳了出来。同伴见我迟迟不肯离开草甸的样子，就激将我说，滚啊，像滚雪球那样，把这一片草甸像卷地毯一样卷回去吧。她这一击我心中的愿望更活跃了，我把背上的背包、和头上的遮阳帽全都扔给了她。缓缓地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我把两只胳膊放在脑后慢慢地躺在了草地上。此时，草甸像极了一张铺着绿色床单的大床，阳光散在绿得无边无际的大床单上。蓝天像倒扣过来玻璃幕墙，那洁白的云朵便成了落在我身上的柔软的棉被。我在大山和四周绿树围成的绿色屏障里，像一滴滚动在花蕊中的一滴晨露，和天地融成了一体。
翻过草甸上面的那一道鱼脊似的山梁之后，我们又踏入了一条幽深的峡谷。如果说先前每个人所获得的都是放飞心情的快乐，那么草甸之后的这一片幽谷才真正把我们带进了一座山的内心。
幽谷里溪水如一条白练，在谷底的石头间时而飞珠溅玉，时而静水深流。时而又随谷赋形缓缓流淌。河谷两边草木青青、古藤斜横。一种白翅膀上有着黑色斑点的蝴蝶，时而落在河谷中的石头上，时而落在古藤上。鸟儿清脆的叫声伴着潺潺的流水唱和着。一时间一种大自然摄人心魄的磅礴、地老天荒的高古、人在幽谷中物我两忘的淡然，全都迎面扑来。在这一方灵山秀水中，也许还有许多许多，我们的脚步和心灵无法抵达的幽境，这是属于榆树这一片土地上的秘密，还是让一座大山自己去守候吧。就像是敬重一个智者一样，在家乡的这一片土地上，我们能寻访得到的就记在心里，抵达不了的就把自己内心对山水的虔诚、草木的敬意留在这里吧。待到机缘成熟，我们再以同样的方式回到这里，也许收获的会是另外一种更加美好的心境。
离开榆树往回走的半道上，我们特意在茶马广场里，和夕阳中的那几蹲雕像合了影。刻在我们心灵取景框上的不单是我们一路寻来的美景，还有沉淀在这一块土地上带着茶香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