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50 编辑 <br /><br />　湖畔的风薄暮
　　一场腊雪忽然而来，又转眼离去。风吹过湖畔，堤上的香樟树枝叶间纷纷飘洒下片片雪末，在午后的阳光里如同闪亮的鱼鳞。天地空明。我们行走在鹅卵石路径上，虽感到寒气凛冽，却是心清气爽。
　　湖面上水浪起伏，只见一些大大小小的鸭子在浪上游弋，时而钻进水下捕食小鱼小虾，时而浮出水面欢快地叫着。我问身旁的隔房堂弟栋，这些鸭子是不是野的？他告诉我，都是野鸭，现在国家禁止捕捉野生动物。在我们的身后是大片菜地、果树和花木，还有一个约有二十几户人家的村庄，栋的家就在小村的东边。再望过去，是苑山，山不高，二百米光景。
　　我熟悉这一带。年少时和伙伴们常来玩耍，有时特地去爬苑山，山上有一座塔，我们常常站在塔下遥望自己的村庄。我年幼时多次听大人们说到苑山的来历，当时人们把“苑”叫做“宛”。传说苑山是只大乌龟变来的，很久以前的山比现在大，形状像只乌龟。山顶上耸立着一座石塔，乌龟被压在下面，血水流淌，染红了宛山湖。这片湖面，原本并不宽，据说有条青龙经常到荡里取水，搅得水浪冲天，波涛翻涌，冲击两岸，湖面逐渐变得宽阔。
　　栋告诉我，天气暖和时，湖面白鹭成群，源于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水质比以前干净，又有良好的土壤和山上茂盛的树木。现在，已基本建成三百多公顷的生态湿地公园。记得深秋时节去沙家浜景区游玩，乘坐游船时，我看到了小木舟上的鸬鹚，当地人们常常称之为水老鸦，羽毛黑色，泛着墨绿的光泽，嘴特别长，喉部巨大，嘴尖端长着钩，擅长潜水，用长而锐利的钩捕食鱼类，捕到鱼后跳到船上，在渔民的帮助下将嘴里的鱼吐出来。渔人常驯养好多只鸬鹚，它们小憩时，就依次站立在网箱的竹竿上，恬静的样子，一杆金黄托着黑压压的一片墨云，就像一幅写意水墨画，意境别致。

　　走在洁净的甬道上，呼吸着格外清新的空气，漫不经心地一瞥，大自然的风光毫无遮拦地布满视野，大片的水色、常绿植物的绿和雪后的天空相映，自成一色。这里有木栈道、凉亭、曲桥、翠竹林……人行走其间，如画般生动自然。
　　记得读初中时跟随父母来堂弟栋的家里，帮忙捉鱼。那年冬天，我们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堂弟家的鱼塘。听父亲说过，这里以前是一个专门枪决犯人的乱坟岗，各种野生树木、芒草和石块遍地，到了六十年代末，附近几个村的男女老少整日整夜地开垦这块荒地，并把它开挖城一个鱼塘。到了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的隔房叔叔便承包了这个鱼塘。现在，已经找不到那些零星的小水塘，它们都被重新改造治理，连成了大片的水域。
　　湖堤下，一丛丛芦苇，枯杆败叶的，不经意间，惊起了两只野鸡，它们一前一后扑簌簌地向山脚飞去，让人防不胜防，被惊得愣在那里。我们走到浅滩边，踩在平缓松软的湿地上，只觉得风如同一个画家，把水波勾勒铺陈出一副奇妙的山水图，水的色泽和形态都展现一种线条美，干净的质地，并凸显着生命的力度。而脚下的泥土使履底有了呼吸感，会产生奔跑的冲动，徒然想起小时候夏天光脚踩在河滩上，看一头牛趴在河湾里的情景。那是一头老黑牛，悠然地卧在水里。在我的印象中，牛是用来犁田的。村庄里最后一头牛叫“阿黑”，它老了，由五保户兴发爷爷喂养。兴发爷爷和“阿黑”耕种几块小的边角料田地。田野上，夕阳里，一大一小两个剪影，有时在地里辛勤劳作，有时悠然地走在田埂上。这样的画面，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里，像一张老照片，泛着暖色的黄。因而，我对牛始终存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尤其是它那一对大而明净的眼睛，可以使人看到岁月的深处，看到土地一样的平实淳厚的秉性。
　　和栋边走边聊，听他畅谈未来。湖畔的风犹如一曲古筝音乐，栋的话语是弦乐声中的歌词。他读过农业大学，对典型生态农业模式有研究，他的理念是自然农法，摒弃一切含有化工化学元素的农药化肥，采用原生态方式种植绿色作物。他说自身骨子里永远潜藏着乡村情结，希望能回转家乡，创办自己的绿色企业。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舞动双手，指点湖山。
　　他说：“政府把这里作为生态公园开发，锡张高速公路的宛山荡大桥现已飞架在荡面上空，气势雄伟，必将促进该地区经济上的飞跃。”不远处，还有一座古桥，名曰“大成桥”，政府利用这些文化底蕴，正在开发一个环山、环荡的生态公园，营造“多人工、少机械；多生态、少建筑；多绿色、少杂色”的格局。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可以让人们的生活和心境沉淀的地方，能在园林风光中，真正体味出清新释怀的纯自然气息和生命的活力。
　　德国浪漫主义诗人诺瓦利斯说：“哲学原就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在农耕时代渐渐逝去的大背景下，有多少人是怀着乡愁在精神还乡，寻找一条道路，实现自我的价值，栋就是其中的一个吧。我把这样的乡愁归结为对一片土地的真实情感，这种朴素的情怀像一头牛对土地的忠诚，是深入灵魂的精神因素。
　　这时，湖面的风越来越大，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像竹笛吹出的长音，清澈空灵，正抵达一个理想的家园。
完稿于2016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