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雪

　　　　　　　　　　　　　　　　　　　　　　　　　　　　　　黑夜里的雪
　　　　　　　　　　　　　　　　　　　　　　　　　　　　　　　武志强
　　黑夜里的雪落下的时候，我正在路上，除了我，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样的雪，因为这样的雪落在不同人头上多少是有差别的，而落在我头上的居多，我是这样感觉的。长久以来，我一直感觉有雪落在头顶上，而不仅仅是在黑夜里，白天落下的雪或许更多，但是谁又能看见呢。 　　不仅需要有雪落下，更需要有看雪人，他能确定这雪的数量和质量，能告诉你这雪如何如何，会带给他怎样的影响。我说的是未来，未来对一个人很重要，但是决定未来的是现在，此刻，当下，我们需要有勇气把握现在，在现在的天空下把握自己的未来。老实说，我对自己的把握并不好，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偏差，进而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因此对自己很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一切已经铸就，再也不能改变。 　　黑夜里雪落下的时候，开始我并没有什么感觉，更没有感觉清晰起来，有的只是一些内心朦胧惶惑，不知何去何从，站在这样的雪中，自己身上越来越冷，我会经受不住的。内心的矛盾从来就没有停止过，黑夜并不是我的本意，雪落在身上似乎要冷些。我转而悲伤，因为我不能离开这里，我很认真地说我悲伤，悲伤是因为黑夜和落雪，它们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必须一个人经历。我不可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独自站在黑夜，面对落雪。黑夜里的雪，是黑色的。 　　我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今夜里我走不出去，就只能冻死在这儿。但是，又怎样才能走出去呢？靠一个人的力量还能走多远？我不知道黑夜的尽头在哪里，只能自己摸索着。眼下，我要探索出一条新的道路，没有人走过，在我的内心盼望里，是需要改变的，但是变成什么我自己却不知道。 　　黑夜越来越黑，雪下的越来越大，我自己的存在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作为一个苦思自己生活出路的人，我又必须找到自己的意识和方向，最好是有明确的意识和方向。眼前是没有出路的，黑夜茫茫看不到一点灯火，厚厚的积雪让你找不到一点出路，你只能内心充满了迷惑，让经过的时间一点点的吞噬自己。但是我自己内心又有一种疑问，在这不可能有出路的地方，是否就真的隐藏了一条出路呢？一条惟一真正的出路。所以说要寻找、等待和发现。 　　但这并非一日之功，有的人耗费自己一生的光阴，最后才看见一点路的迹象，那深埋积雪下暴露的一点出路报答他的就是让他还来得及最后看一眼，满怀留恋，然后就熄灭了他的生命之火，让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去怀念这样若隐若现的出路了。因为这条出路并没有真正向他显形问世，没有成为一条现实的路，更多的是对路的意念。我是否还在重复这样的过程呢？如果是，那我的结局是悲剧性的。所以要在我身上发生一场根本的变革，才可能超越眼前的困局，找到一条希望之路。 　　但是我又明白，仅仅思考是不够的，思考是思考不出一条出路的，重要的还是走着，不停的朝前走，边走边摸索，在一步步的实践中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才可能让自己走远走长，而不是很短暂的就结束一切。人们总是寄希望与速度的，以为越快越好，而我想着是如何慢下来，越慢越好，只有慢慢的走着才能让自己的眼前浮现一条清晰的出路。而且因为慢，我将了解更多，认识更多，看自己更清楚。 　　当下的处境是不可回避的，黑夜里的雪还在下着，不计一切后果的走下去或许就是一条出路，人们往往总是因为犹疑不决，而错过时机，不能把握自己正确的道路，为了争取一条自己的道路，我必须总结所有这些经验教训，让自己尽量少一些错误。其实我已经错误很久了，譬如走在这样的黑夜这样的雪里就是一个错误，我本可以坐在一间温暖的房子里，享受着美酒佳肴，而不必在这样的黑夜里让自己心焦，挨饿受冻，身上瑟瑟发抖，就像寒风中的一茎枯草，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命运是什么。 　　审视既往，并不令人愉快，所以还是把目光转回到当前的好，站在希望的对立面，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冰冷的雪花吹打在自己脸上，想那脸颊一定已经冻得发青了，摸一摸，都觉得很疼痛。对疼痛的记忆是我人生最基本的记忆，我熟悉它就像在他乡遇故知一样，说起来就有说不完的话。但是疼痛本身并不能启示我们什么，也不值得我们去歌颂它，在最基本的希望方式中，疼痛就是没有希望，就是悲伤、叹息和落泪，但是经验证明泪水是没有用的，一切的眼泪都是枉然，我们需要更新一种寻找自身欢乐的方式，那就是找到自己身上真正欢乐的源泉，它是一切希望之根，是生命之脉。 　　所以在这样的人间，站在这样的黑夜里，看着一片片雪落下，这是落给自己的雪，每一片都值得珍重，都具有无可估量的意义，而此刻每一点细小的发现都能带给我一点喜悦，甚至让我一双眼拥有激动的喜悦的泪花。我很清醒，斗争是不可回避的，而且必须斗争，更加需要斗争，只有在斗争中一个人才能真正成长起来。我需要做更多，需要付出更多，牺牲更多，才可能为自己眼下找到一条出路。 　　在巨大无边的寒冷中，灵魂带着一种微笑，我镇定地面对自己生活的前景，那对生活出路的思考还在继续着，也必将继续下去，除了梦和期望，我自己还有多少力量？还能有什么作为？无论黑暗或者积雪，所显露的是现实一张最严峻的面孔，它会在你身上产生绝望的东西，但是一切绝望里面都有希望，只有希望才能擦亮自己的眼睛，提示自己可能的出路，让信仰者在失败中取得胜利。 　　当更多的黑暗和寒冷降临到身上，我必须要让自己站得住脚，沉得住气，不要什么都还没发生就自乱阵脚，慌了神。命运是要通过这样的黑暗和寒冷让我实现什么呢？而我是否就能由此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自己的出路。在我的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感到，出路就在脚下，但是它从来没有清晰出现，只是一直被黑暗中的寒冷和厚厚的积雪隐藏，看不清面目。我也无法把它与眼前的一切景象区别开来，从而在自己的心里有一个明确的位置，使它成为一种真正的事实。 　　我知道，人在绝望中的时候是容易迷失方向的，看不到自己追求的意义，以为一切都是虚无。我是带着自己生活的病痛活着，它一方面给我痛苦，另一方面又给我快乐，往往是人所不能理解的快乐，但我需要这样的快乐，我在这样的快乐中一天天改变了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悲观失望，以为再无出路可言。只要活着，还有愿望，就有出路。我的努力既给我失望，又带给我希望，让我饱经创伤的心灵得到一点安慰。这世界是不公正的，没有公正可言。我知道在我的心灵深处还有对未尽事物的渴求，这会成为不竭的动力，让我继续前行。 　　走过的道路，伤痕斑斑，我所缺乏的是勇气，需要更多的勇气，鼓起更多的力量。走到今天，走成现在这样子，一切没有终结，还有希望，希望看起来是无穷无尽，生活里包含着无穷无尽的希望，看起来比我们所能知道的还要多得多。站在这样的黑夜寒冷的雪地上，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在我的眺望中预示了一种命运，我明白那样的结局和事物必然如此的全部结果。所以我让自己站在更深的黑夜里，站在更深的积雪里，让自己深深的陷进去。 　　这样的处境意味深长，黑暗就是我的光明，寒冷就是我的温暖，积雪就是我的道路，我将从这里走出去，为自己走出一条出路。那隐藏的道路会渐渐出现，并且明晰起来。但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并不能超越自身，还要从现实出发。其实当我一开始站在这样的黑夜中，接受雪落的存在时，最初的悲怆已经告诉我未来道路的艰难曲折，我必须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并为此做出必要的牺牲。 　　只要道路出现，意识和方向就会明确，世界也将变得清晰。一个人的思想首先是他的怀念，而自身的界限让我深感切肤之痛，这样的怀念必然伤痕累累，但是它如果能够揭示我身上充足的本质，那么一切的伤痛都是值得的。于是我恍然大悟，如果不能在精神里看到一条出路，那么眼前的道路也不会轻易诞生。在这样越来越深的黑夜和寒冷里，内心的支离破碎，已让我体会到天地间的深度，但是思想会是一盏神灯，使我穿越眼前的障碍，最终指示我方向。 　　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追求可希望的东西，面对美丽的幻想，一个坚定不移的灵魂总是能够得到它想得到的东西，取得自己的胜利。黑夜里的雪并不仅是黑夜里的雪，对于我来说，在一种心灵的期待里，它将意味着更多东西，或许就是更多的光明、温暖和希望，从而使得此时的坚守具有了不一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