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瓜果香
2020-09-17叙事散文天堂草
又是一年秋风起。街上,不时传来一阵阵叫卖声:“西瓜啦、香瓜了——个个保甜,卖果啦——新摘的K9果……” 哦,又到瓜果成熟的季节了,时间过得真快。好像前些天才刚刚拍了满枝头的杏花,一转眼,没人爱吃的杏就落了一地,一场秋雨,那些被遗忘的杏
又是一年秋风起。街上,不时传来一阵阵叫卖声:“西瓜啦、香瓜了——个个保甜,卖果啦——新摘的K9果……”
哦,又到瓜果成熟的季节了,时间过得真快。好像前些天才刚刚拍了满枝头的杏花,一转眼,没人爱吃的杏就落了一地,一场秋雨,那些被遗忘的杏就消失得没有了踪影,连杏核也融进了泥土。
而这西瓜、香瓜和果的境遇,要好很多,不但能走进每家每户的果盘,甚至还能登上宴会的殿堂。品着这些瓜果的香甜,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很多与瓜果相联的景象。有关瓜果的趣事,还是来自记忆深处的居多。
自小,香瓜和西瓜相比,我还是偏爱西瓜,对于香瓜,只记得很小的时候,特喜欢吃一种叫“羊角蜜”的长得长长的、皮色很深的香瓜,极爱它的“面”和甜。后来,听说这种瓜产量极低,似乎还有些培育技术上的问题,就再也没人种了。
差不多从记事起,每年一到夏秋季节,二哥就经常会一边捧着肚子在炕上一声声地叫疼一边央求我:“快去把奶奶找回来,给我扎针,我肚子就不疼了……”每次,看着奶奶把崭新的缝衣服的钢针放在火上烧一烧,在二哥的肚子上揉一揉、按一按,然后找准一个点,把针扎进去,用手指再捻一捻,一边注视着二哥的反应一边不时地问:“疼不疼?”二哥的声音,就像受刑一样:“疼……哟……不那么疼了……好多了……”奶奶就把针拨出来,换个地方再扎进去。奶奶扎过几次后,就把针收起来,给二哥的肚子盖上被子,嘴里埋怨着:“看你还敢不敢再空肚子贪吃(那么多的香瓜)了。”二哥就会可怜兮兮地求着:“奶奶,再给我扎一针吧,肚子还有点疼呢……”
几十年过去了,对于自己的不喜欢吃香瓜,在潜意识里,总觉得是二哥贪吃香瓜吃得肚子疼在我的心里留下的阴影。
西瓜,我始终是极爱的,喜欢它的多汁,喜欢它入口即化的清爽,喜欢它皮的圆润、翠绿和瓤的红艳艳(当然,偶尔也吃过黄瓤和粉色瓤的)……
最感骄傲的还是友谊西瓜。从小就喜欢吃西瓜,只是来自它入口的感觉和对它能同时拥有诱人的红和绿的感性理解,九零年的北京亚运会,让我为祖国第一次成功举办综合性国际大赛而自豪的同时,作为友谊人,因友谊西瓜在北京亚运会上倍受青睐而有些得意——原来,自小就喜欢吃的友谊西瓜,能够名声远扬,我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从那以后,周边市县的瓜贩子最常用的招牌就是“友谊西瓜”。在离友谊一百多公里的城市上班时,记得有一次,一位瓜贩的西瓜无论从长相还是口感,都不敢恭维,他还大声豪气地叫嚷着:“这西瓜还不好,就没有好西瓜了,这可是友谊西瓜啊!”更可气的是,他一连几天都出现,吃过他西瓜的人说他的西瓜不好时,他还辩解:“今年的友谊西瓜都这样……”对于他的这种奸商行径,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就问他:“师傅,能告诉我你的西瓜到底是哪的吗?”他还坚持说是友谊西瓜,我不得不告诉他:“我就是友谊人,而且,前几天刚回去过,今年的友谊西瓜,非常好吃……”那人一听,忙打断我的话,手里捧起一个西瓜:“老妹,别的不说了,这个西瓜送给你吃。”“心意领了,西瓜你还是留着卖吧,只是,别再说友谊西瓜不好,我就替友谊人谢谢你了!”
还有一次,一位同事出差回来,路过一个车站,看到那的西瓜卖得极好,一个西瓜切成十多块,每块卖一元(时价每个西瓜最多也就三五块钱)有的乘客还买不到,就好奇地问:“这西瓜怎么卖得这么好呢?”卖瓜人面带神秘地笑答:“这是友谊西瓜,又甜又解渴。”这位同事见到我,大大地称赞了友谊西瓜的好卖相,我自然是又小小地自豪了一下。谁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位有心人就悄悄地从友谊贩了一车西瓜过去,结果,赔得一塌糊涂。原来,同事见到的情况是这样的:他坐车的那天,酷暑难耐,那时的客车没有空调,又因故晚点,乘客们在蒸笼一样的车箱里多熬了好几个小时,当车好不容易停在站里,有心的小商贩就“投乘客所好”,把清凉可口的西瓜切开来卖,自称是友谊新开园的大西瓜,口干舌燥的乘客们,也顾不上西瓜是哪的、什么价钱,能解渴就行啊!
而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最好吃的西瓜还是九一年二哥种的。那是一块最适合种西瓜的地块,关键还在于:妈妈在粮店买了一些油脚(粮店里,能装几百斤的豆油桶底下,都会沉淀出一些极粘稠、颜色很深的东西,我们都叫它油脚),顶着中午的太阳,帮二哥在每棵西瓜秧根部,先挖个小坑,再倒进一大勺子油脚,最后用土埋好。那年的气候也特别适宜西瓜的生长,普通的瓜都长得很好,更不要说二哥这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的西瓜了。无论西瓜大小,个个既甜又“起沙”而且汁水饱满,随便拿起一个,用刀轻轻一切,西瓜就“啪”地一声裂开,捧起一半,用勺挖起一块,送到嘴里,入口即化,甜到心肺,那叫一个美啊……
无论是好吃的西瓜还是永远想念的“羊角蜜”,我却一次都没有到过它们生长的所在——瓜地,最多也就是从瓜地旁边经过,远远地向瓜地中央望上几眼。而对于果(小时候,孩子们把杏、李子、各种小果都统称为果,因为它们都是长在果园里的)类,我也是边享受着各种果味边听着或大或小的孩子们讲述他们去“偷果”的惊险。对于发生很多故事的果园,我也是一直不知道在哪,更不知道其中的景象为何,只是在参加工作以后,有一次去一个很大的李子园买现摘的李子时,才通过亲自把果子从树上摘下来的体验,在记忆里,努力还原出儿时所闻的那些场景。
那时候,孩子们去的最多的,是离学校大约有两里地的果园,由一位姓姚的孤身老头看管着。
每天中午或天黑以后(因为孩子们认为,这两个时间是老姚头睡觉的时间),胆大又嘴馋(那时的孩子,几乎没有不嘴馋的,一是因为还小,不懂事,二是因为那时,能吃的除了每天不变的饭就没有什么了)的孩子就三两结伴,有胆子更大点的,则“单独行动”。先是远远地在果园边上观察一番,朝老姚头住的房子望了又望,当确定他在房子里(最好是在睡觉)时,就轻手轻脚地如猴似猫地向果园靠近,尽可能地既远离果园中的那座房子,又能看到房子的门(聪明又淘气的孩子始终认为,当老姚头从那个门出来时,都能及时发现,逃离就不是问题。而事实是,由于只顾得摘果了,没发现门里有人出来,老姚头就已经到了面前)。
刚进到果园时,一边提醒自己,不要太往果园深处走(一来怕逃离时不方便,二来怕自己迷失了方向),一边仰头对比着每棵树上果子的大小和优劣,一旦选中目标,就如猿猴一样轻快地爬上树枝,尽量不发出声音。如果是两个人结伴而行,就一个上树,一个在下面接应。当爬到自己认为果子既多又好的位置时,就先试试脚下踏着的树枝是否能承受自己的体重,然后,就一手抓牢一个树杈,另一只手努力地向四周伸展着,把“猎物目标”一个个摘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如果是觉得把口袋都装满了,还不过瘾,就把衣襟塞到裤子里,从领口把摘下来的果子装进这个大大的“衣袋”里。还有的,会“急中生智”,脱下长裤,只穿一条小裤衩(通常在晚上才这样干),把两个裤脚扎上,果子都塞在裤腿里,然后,把装满果的“裤袋”挂在脖子上,两条装满果子的裤腿就搭在胸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爬下树,或一时性起,“嗖”地一下跳下树。无论是“衣袋”还是“裤袋”,常常会在跳下树时,由于惯性被冲破,果子就会散落一地。因此,有些聪明的孩子一爬上树,就直接把摘的果子扔到树下,感觉收获够丰盛了,就跳下树,把果子从地上捡起来,装进“衣袋”或是“裤袋”里,满载而归。
说来也奇怪,每一个偷果回来的孩子,都能讲出一个惊险的故事,有的说,刚进果园,就碰到老姚头,立刻撒腿往回跑,跑着跑着,才发现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于是,“没有选择余地”地摘了点果子回来;有的说,刚爬到树上,就听到老姚头一边咳嗽一边越走越近,树上的孩子吓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就哆哆嗦嗦地躲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喘,直到确定老姚头真的走远了,才胡乱抓几个果子装在口袋里,逃也似的往回跑;最令人懊恼的故事是,刚刚装满果子想往回走,老姚头就在身后大喊一声:“好小子,找你半天了,你在这藏着呢,看你还往哪里跑!”孩子就跟受惊的小兔一样拼命地跑,刚刚收获的果子撒了一路……无论是哪种情况,就是没有被老姚头真正抓到的时候,最最惊险的,也就是老姚头扯了一下孩子的衣襟,孩子一挣,就跑脱了!
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孩子太机灵,老姚头人老了,因为常常听大人们说“小孩子腿快”。长大以后,才明白,在那个物质极其匮乏的日子里,孩子的“偷果乐”就是在无数个“老姚头”的明抓暗放,实为“成全”下,才成为真正的快乐。
“西瓜啦、香瓜了——个个保甜,卖果啦——新摘的K9果……”
渐渐走远的叫卖声,在这七月流火的时节,唤醒的,是曾经那些美好的记忆,奶果,糖心糖,现在,已经见不到了;那小巧玲珑的山丁子,现在的人,已经享受不了那个酸劲了。能保留至今的品种,应该是优中胜优的,还有一些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字的新品种,更是占绝对优势,然而,人们对它们的喜爱,却远没有了从前那样的痴迷。
瓜果演绎出的故事,只能停留在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的脑海中,无法延续的失落,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更是物质丰富后,人们内心空虚的表象。
瓜地, 果园, 偷果, 西瓜, 香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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