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方

向南方 火车向南，向南，向南。一直像要把我拖到南海里去。 这些年东冲西撞，烟台，北京，秦皇岛，而今又到南方——南昌去。 不是东临碣石，固亭怀古，南海殉主。是为生活所迫，四海为家，栖栖迟迟，聊以为生。 火车开启了，载我至幽幽的去处。没有亲人，没有居家，没有静室。攘攘熙熙，沦落俗尘。入鱼肆，入兰室，近朱难赤，近墨必黑。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一年三百六十日，要在外头待三百天。有人说农民工收入不菲，为什么还落不下钱?日日醉如泥，找女人了。有人说农民工“临时夫妻”了，据我所知不是这样。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那年我在山西，每当夜幕落下，独上高楼，怅望万家灯火，就幽怀温馨的家。那时正会背诵秦观的几句小词：“伤情处，高楼望断，灯火已黄昏。”真是几堪揉断小肠。 爱上文字，爱上小君。字堪解愁，亦可凝愁。在叮叮当当的唐诗宋词里，强说愁滋味。“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书咄咄，那些年轻的日子，把这句向天空划了又划。 丈夫何不带吴钩?既带吴钩，也不免儿女情长。这时候抒发的儿女之情，已不只男女之情，而是往往具有了家国之怀。一些块垒郁积，只是借这一份男女之情写出罢了。 这次出来，梅边即赋诗曰：
“小美人，知道我离你遥远了吗
知道我离你从四十公里，到了
离你四千里了吗
我从你的脚下，已来到
遥远的南国
从你的石榴裙下，已来到
红豆的故乡
从肥桃的桃都，来到
首义的南昌城
小美人，诗经的桃花太轻
南塘的采菱船将倾
我赠你的眼泪，你准备过给我一条春江么
春天才刚刚开始，我背负着一轮圆月出来
我背负了你，在陌生的城市另觅新欢
小美人，给我一抔土
种上你的名字，你的红
好雨在悄悄的夜里哭了
我只能给你以南国的炽热
南国的阴郁和潮湿
马踏的足够远吗，在江南的蹄声
是否惊动你门扉的徘徊
等我到五月的槐香，挂上
江南湿漉漉的桂枝
那时我是一骑红尘里的飞马，向你
归来”
我踌躇着题题，终于题上《别家乡》。 向南方，向南方，向着阿尔的太阳!我是梵高，没爱情，却又渴望着爱情。我又仿佛是梵高，没有才华的蓄积，却又渴求太阳的灼烧。我是小民一介，却又在这个世道，写着寡民的嗷嗷。 制一阙小词，婉约玲珑，是灯笼的小小心脏。寄一星眸火，在遥远的风里，是不甘寂灭的放荡。塞北江南，春雨秋风，是处处芳草的怜思。古道西风，踽踽荦荦，是我瘦马的天涯。 南方不是站。鸡声茅店，前面依然是一地晨霜。
2017-02-13 02:24泰山—南昌，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