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芦苇

又见芦苇
文：从容

　　一个初冬的下午，心情很是郁闷。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灰尘漫天飞起，落在路旁的樟树叶子上，樟树叶子也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绿得暗淡无光。骑着自行车，远离这马路上的喧闹，远离这让人呼吸困难的灰尘，到江边走走。

　　来到江边的小路上，江水静静地展现在眼前，泛着太阳的光芒，宛如一条宽宽的白带子绕着这片寂静的绿洲。江面上几条船或快或慢地行驶。几头水牛在沙滩上吃着草，水牛旁边有几只白色的鸟，或站立或轻轻飞起。骑着车一路看着风景一路往前走着，一片芦苇丛让我停下了车子，站立在芦苇旁静静看着。这一片芦苇长在江边小路旁的沙滩上，地面坑坑洼洼，杂草丛生，甚至有些垃圾丢弃其中，一股恶臭味散发出来。是蛇的出入地，是黄鼠狼的出入地，也是一些小飞虫的栖息地。芦苇却不管不顾地长起来，空着身子的心，舒展着剑一般的长叶，呼朋引伴一节节生长着，高过人身，高过房屋。芦苇一个个挺立扬起芦穗，犹如扬起高洁的头颅。有些芦花还没有脱落散去，粘附在芦穗上，洁白轻柔。仰起头看着一片挺立的芦苇，无意中看见天空很蓝很蓝，就在芦苇的上面。宁静而美好。心也跟着宁静美好起来，想起了以前许多美好快乐的时光。

　　那是带着第二届学生，在一个星期天上午，我骑着自行车载着两袋红薯，走在江边小路上，事先和学生约好了在江边芦苇丛旁集合。我来到芦苇丛旁时，学生们早就在那里等候了。有的学生扳下芦苇杆，去除叶子和芦穗，留下一小截芦苇杆，用小刀沿着芦苇杆一端划出一个口子，用嘴吹着划好的芦苇杆，一个芦苇笛子就做好了，发出悦耳的声音。有的学生轻轻扳下一段芦穗，拿在手里，轻轻往同学身上吹，这时那同学脸上身上满是芦花了。那同学拍拍身上的芦花，跑着扳芦穗来进行还击。那一片芦苇被同学们弄得枝折叶落芦花飞，同学们只顾着玩乐，没有一点惋惜的，他们知道芦苇断了，明年还会长出来的。芦苇也似乎没有怨言，任由同学们自由快乐扳下打闹。不多一会儿，我搭班的老师也来了，也是事先和他说好了的。他是民办老师，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走路一拐一拐的，但他会骑自行车，在这一点上我是很敬佩他的。他很乐意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并答应联系好船夫，把我们带到江中沙滩上进行野炊。我当时就是到现在都是很感动的。因为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不能转正的民办老师，一个月的工资只有48.8元，必须自己在家里做些农活才能得以养家糊口。他却牺牲自己星期天的时间，确切地说，他却牺牲自己做农活养家糊口的时间来和学生搞活动，我的敬意在心里油然而生，望着被同学们弄断的芦苇，望着那位老师，我的眼眶湿湿的。

　　船夫在江边叫着我们。我们告别芦苇丛，蜂拥跑向江边，有几个同学很懂事的帮我推着自行车，推着车子上的红薯到船上去。也有几个同学要帮助着那位老师推着车子到船上去，而那位老师却叫同学们小心点，注意安全，还是自己推着车子。我们坐着船到了江中沙滩上，欢呼雀跃着。没有人烟的江中沙滩因为有了我们热闹了也美丽了。我们分成四个小组开始野炊煮红薯了，我和那位老师忙前忙后的指导同学们分工合作，挖坑做灶，到沙滩上找来柴火，拿红薯装好到江边洗净，装好水到锅里放入洗净的红薯。不多一会儿，灶里烧起了红红的火来，同学们高兴地跑去找柴火来添进灶里，沙滩上是同学们快乐的身影，是同学们快乐的欢叫声。锅里的水扑哧扑哧地响着，同学们继续添着柴火，期盼着红薯早点熟，自己小组可以得到第一名。有小组的红薯熟了，热气腾腾的，小组同学最先品尝到劳动的成果很高兴，吃着金灿灿的红薯，脸上露着微笑。其他几组的红薯也陆续熟了，小组同学们高兴地吃着，有的同学拿着自己劳动的成果给老师吃。红薯的香气弥漫在我们身边，还有那份快乐在沙滩上流动着。临近中午，船夫要接我们回家了。我们收拾好东西很高兴也很留恋地上了船。船靠岸了，同学们欢呼着下了船来到岸上。那位老师给了船夫十元钱算是柴油钱，我说让我出吧，那老师就是不肯，说：“红薯是你买的，这十元钱就归我出。”我没有再争执。交代同学们回家注意安全，我们就解散回家了。有几个同学还是扳下芦苇做着笛子，嘀嘀，嘀嘀，把快乐带着回家。

　　也带着第三届学生，举着队旗从芦苇丛里下来，来到沙滩上，举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队会。我们唱歌，我们跳舞，我们猜谜语，我们藏宝寻宝，我们在篝火旁转圈跳舞。芦苇就在我们旁边静静看着我们，看着我快乐的身影，听着我们欢乐的声音。

　　带着第四届学生在芦苇丛旁集合，他们也是喜欢做芦苇笛子，也是喜欢吹着芦花。我们在沙滩上游玩，做沙堡，挖地道。我们卷起裤管在江边走，浪花扑打在小脚丫上，意外发现一个漂亮的贝壳会欢呼起来。我们看见一艘快艇驶过，赶紧望着，浪花却快速打来把我们的衣服都打湿了。回家时，我们还是高兴地做着芦苇笛子吹着。芦苇还是没有怨言任由我们扳下折断。

　　多么美好的日子啊，芦苇被我们折断的痕迹现在一点也看不到了，而是更加葱葱茏茏的。

　　现在再也不会也不敢带学生到芦苇丛旁玩耍了。学校是安全压倒一切的。现在的学生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关在家里享受着现代的高科技的玩具，是看着电视玩着电脑长大的。是关在学校的围墙里不能有任何闪失的读书学习。是一群很自我也有些懒惰的人，没有什么生活独立能力。家长只会一个劲夸着自己的小孩如何的好如何的聪明。小孩作业没有写或是很不认真地写，告诉给家长，也相当于没有说一样，家长似乎没有管也似乎管不了，只是说自己小孩聪明。让学生以发表为动力来进行写作文，叫家长配合把自己家小孩写得还可以的作文输入电脑发到我邮箱来或是拷贝过来，很多家长根本不理会这件事，那他家的小孩也不在意写作文了，到后来就干脆不写了。只有少数几个家长会发孩子作文过来，我很高兴地帮助修改，到班上讲评，让学生明白作文写法并提高自己作文水平。但一个班上并不是只教几个学生的，要面向全体学生啊。于是就用到最老的办法，把班级作文整理成班级作文刊物上，我和同学们商量给刊物取名为《梦之航》，每个单元让学生写好作文，就汇集到《梦之航》刊物上，在班级发表。就是这样，还是有一些学生不写的，留下来叫他们补写完，也还是磨磨蹭蹭不能完成，告诉家长配合也是白说的，家长或是很忙或是根本不在意。

　　很是郁闷的，家长都不在意管自己小孩的学习，我一个老师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劲吗？我一遍一遍这样问着自己。吃着这碗饭就要做好这份事，一个声音时时很朴素地响起。看着这一片的芦苇，没有在意环境，没有在意别人评论，更没有在意别人的扳下折断，甚至一把火化为灰烬，它都没有在意。它就着一点泥土，就着一些水分，只要春风一吹它就绿，就拼命往上生长，葱茏自己的日子，扬起芦穗张望蓝天。

　　做一棵安静的芦苇多好。

　　回到学校上班时我发现学生写得好的作文，而那学生家长忙得根本就不会管的，我就带着学生在学校电脑上进行输入电脑打印，教着学生如何把作文写好。并积极投稿到网络，让学生作文能走得更远。对那些写作文很好的同学发荣誉作者卡片，一篇好作文就可以获得一张荣誉作者卡片，累积到五张卡片就可以得到我奖励的一本课外书了。这样安安静静地做着。因为我心中生长着那片芦苇。

　　一天晚上看《梦想星搭档》，看到沙宝亮和黄琦姗帮助一位小女孩，那小女孩是下肢截肢了的，但很乐观开朗，她的梦想是当一个舞蹈家。在沙宝亮唱着《天亮了》，那女孩在舞台上和她妈妈跳着舞，乐观坚毅，洋溢着阳光。我看着眼眶噙满眼泪。那一片芦苇，在阳光照耀下的芦苇又一次在我的心头漾起。帮助孩子关心孩子是没有什么考虑的，是简单快乐的。

　　元月2日，新年上班的第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是我给学生编辑整理的作文出了书，给我寄来了三本书。那是参加一个由“文明中国“全民阅读活动组委会组织开展的“爱上阅读书写梦想”创作征文大赛，我把上一届教六年级时的学生一些习作和这一届几个学生的一些习作日记，一共有一百多篇，发给组委会办公室参加大赛。去年十月份接到组委会来的邮件，说我发去的习作稿达到了他们出版学校专辑的要求，邀约我再次认真按要求编辑，并按规定时间编辑好发给他们去。我看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埋下头来连续编辑校对学生习作稿一个星期。到快校对完时，我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打开电脑一看，傻眼了，辛辛苦苦编辑了一个星期的稿子显示不出来，找不到了。又气又急。怎么办？想到了远方一位老师，他是电脑的高手，但他的眼睛做了手术，不能长时间看电脑的。我还是很急地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很高兴地答应了，通过QQ远程协助，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他摸清了原因，又花了一个晚上时间，到第二天，我的那些编辑好的学生习作稿重新出现在我的电脑文档上了。我很感谢那位远方的老师，不知他为我找回文档对他的眼睛有没有影响？在这里我多像我以前的学生，为了自己而扳下芦苇折断芦苇，而那位老师就是一棵默默帮助我的芦苇。心里有些愧疚的，赶紧编辑完组稿发给组委会了。过后也没有多想，到底会不会出书呢？反正自己认真做好了就可以了。现在手里收到了出的书，知道了是钟书国际出版网采用“维基出版”，学生习作才得以出书发表。拿着三本书感觉沉甸甸的，心里是一种怎样的激动和喜悦啊，还有很多的感谢。

　　小寒那天，阳光驱赶了寒意，我抖去灰尘，远离车辆，远离喧闹，又一次见到芦苇。芦苇枯黄的叶子上芦穗依然挺立，不招摇，不炫耀，也不卑贱，不忧伤，安静里思考，散发着阳光的色泽，对着蓝天歌唱。 　　
　　只想做一棵安静的芦苇。






[ 本帖最后由 从容 于 2014-1-7 16: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