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秋雨知我心

　　　　　　　　　　　　　　　

　　一早醒来，却看不见窗外的天，只听得淅沥的雨，很有节奏的响起，屋里亦在黑暗中。直到过了九点，方才觉得有白亮的光从外面透过，使黑暗中的居室顿里有了亮度。走到阳台，才发现方才的雨点变成雨丝，向远处望去，最南端被山托起的云雾，颜色渐渐变得浅显。 　　这场秋雨看似温柔，却十分决绝，占领土地的欲望空前强烈，在地上或建筑的表面都留下不肯离去的印记。外面有些冷，我抱了胳膊向楼下看去，行人也多穿上了秋装。过去住在六层，可以尽览目光所至的一切景观，如今搬到二楼，视线就很容易被前方的物件所遮挡，但因离得近，更能看清路人的表情，听清他们口中甚至的私语。 　　尽管那雨斜斜地飘过，户外仍有人慢节奏地走过。离我目光最近的一家人躲在楼檐下，领着一岁多的孩子玩耍。大约那孩子是喜水的，被大人阻挡着，仍要往雨里冲，不然就以哭来抗争。那孩子的妈妈在腹部膨胀时，就住在娘家。如今孩子已学会用语言和行动与他们对话，想来时光真是穿越的快。 　　天上的水是从九月初开始往下漏的，间或有一两天的停顿。这个时候，守在家里的人便急切地出来购物或散步。我也是。却比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可做，就盼着天晴，那几日劳力又劳心。 　　此时我这里的雨更像涌动的雾，细密却连绵不断。想起女儿发来的照片，塞班岛的天气却艳丽，蓝的海上，是蓝的天和白的云，很是界线分明。阳光，沙滩，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和她这么大时，正流行台湾校园歌曲。还有香港，大都市总能让人领略现代文明的模样。 　　这个秋天的起初，就相继而来了些令人心情五味杂陈的事情。先是最好朋友的情感沦陷和婚姻变更，接着另一个朋友杳无音信，像是突然失联，还有我亲爱女儿的出阁仪式。这些事一并搅在一起，让我的心难以安宁，也使我短暂地活在无比的忧伤与怀念之中。 　　秋天注定是多事的。我想起去年的此时，在微凉的秋风里，我们盘腿坐在草坪上，被高远的星星注视着，说着漫无边际的话，时间跨度似乎有过去现在还有将来。那次聊天最惨重的后果是我因夜露的突临而患上了严重的感冒，输了一周的液体。如今想来，那次聊天或许是我们最终的兴致了。 　　其后，交往甚疏。彼此的忙是最好的借口，心照不宣罢了。 　　那天在街上看见他，一身干净的服饰，全然扫荡了之前的颓废。他夹着香烟，心情十分愉悦的样子，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和我说着话，竟然话里话外没有涉及她半点的信息。这使我有点小小的自尊受欺，为那朋友。但同时也使曾经很忧虑的心得到些许安慰，为这个友人，我不想他一撅不振。或许不幸总要经历一个难捱的过程，过程进行完毕，生活又会恢复本来的面貌，比如可以投靠的感情寄托，可以重新修复的朋友关系等等。虽然这并不是一个人应有的生活内容，但谁说他的人生不是正经历着另一种涅槃呢。我愿意这样想，也愿意他的生活有更好的开始，还包括她。他们分手后，她有两次来我家。一是当面向我陈述他们感情分裂的缘由；二是提前对我女儿的喜事表示祝贺。之后离开此地，与在彼市生活的父母会合。不知老人得知女儿夕阳年岁又遭遇婚变会作何感想。可怜的必须被种种现实隐匿的老人。不敢想下去。 　　触及父母的话题，又自然想起我的母亲。今年因为诸事繁杂，忽略了对她的关注。她患腿疾数年，只能勉强在屋里行走，外出时要依赖手杖甚至轮椅。我与母亲因为早年有过的空间分离，所以情感的热合总是比姐妹慢半拍。我的父母都知道我是非常独立的女子，无论性格还是生活方面，所以对我的一切行踪都添加了诸多的信任。却也正是这信任，在我看来，又是疏忽的表现，这令我有些诅丧，也曾在我年少的心里留下了情感缺失的阴影。所以对我母亲，我从没有明目张胆的关爱，停留在心里却有数不清的愧疚。所以有时，当我在绵长的夜里想起做孩子时的件件往事以及由此延伸出与之相关的诸多影像时，母亲的影子便在心里挥之不去。是的，她老了，她看我时，连目光都变得令人怜悯。那时候，我就会很轻易地和她的过去做对比。这眼神充满了衰老的无助和对我偶尔固执的声讨。那时我的心就会纠结一下，试图竭力要表现出对她的亲密。作为对她情感的补偿，我不断地用物质来作抵押。似乎这样我的心才会稍有平安。这个秋雨连绵的季节，她的不能直立的腿势必又在经历着疼痛地煎熬。又像是上天对我的管教，我的右腿此时正隐隐地痛，并间歇发作。 　　昨天在微信朋友圈，看到老友的留言，说读了关于秋的美文，自然想起一个写字的朋友。虽然有些惭愧接受“写字”的称谓，但我想那“朋友”应该是我。其实他不知，我疏于散文的练习，已经有些时候。或者是活到了一定的岁数，才会明白，真正的美文，是和年龄有着息息的关联。当活出了人生的感悟，那文笔便失去了青嫩与鲜活的灵性，从前的细致与温润也会一笔带过。张扬和洒脱都不是浪漫，浪漫是属于年轻人的。所以年龄不是个好东西，它直叫人觉得青春的短暂和生活过程中一系列的今不如昔。作文亦然。他不知，我知。他的迷恋停止在过往的风景里，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再美的风景也会被季节的手涂改掉的，就像整个夏天我运动的场所旁，一片茂密的树林。看起来顶天立地，突然在秋天的一个雨后，树叶开始殒落。那些极早被大树弃绝的，都是衰老至憔悴无力的不良同类。而我作为曾经可浏览的微景观，同样在季节的门槛前，不幸中标。所以人，不可留恋故往的风景，那会使人垂死的希望一败涂地。 　　这个夏天和秋天的初期，我的忙碌写在脸上，这是我心里片刻安息不得的见证。我的女儿在这个季节将划翔的姿态，投奔至她爱的暖巢。这是她亲手所建立的，用了两年的时间，一点点筑起。我想我的眼睛无论何时，也能透过空间的羁绊，与她的视线重逢。是的，那是我红尘中唯一魂牵梦绕的女儿，因为想要冲抵对她儿时的亏欠，在她长大后的每一天都注入了格外的爱意。一切物质的砝码较之我女儿不可取代的价值都会跌落，所以女儿在选择贫寒路况作为她今后行走的目标时，身为母亲的我起初有太多的忧愁，但我不能说，怕伤及他们的自尊。好在那孩子作为对我们支持和拥戴的回报，没有停歇努力的脚步，直到今年，将奋斗的果实呈现在我们面前。就在这个秋天，他在丰收的喜悦里迎候我的女儿。感谢上帝，让我们的理解支持在有责任担当的土壤里开出鲜艳的花朵。 　　那天秋雨迷蒙。不断有前来道贺的人拱手致辞：有风有雨，是为风调雨顺，可喜可贺！想必定会如此，那便是我的喜悦与安慰，唯愿女儿一生幸福平安！ 　　今年的夏天，土地经历了严重的干渴，大片的土地面朝天空，张开干涸的嘴。所以在这个秋天，上帝便以丰富的雨水来喂养它，饱足它。而我在此，也渴望有更丰厚的精神甘露滋润我，使我的衰败放慢步履，也使我走在人生的道路上，无论是肉体与心灵，永不缺乏。 　　就如这场秋雨对大地的安慰。 　　它还在从天上轻轻地、斜斜地飘落…… 　　　　　　　　　　　　　　　　　　　　　　　　　　　　2014/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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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9-30 11:09 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