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样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06 编辑 <br /><br />　　　　印象里冬天总是格外冗长，因为对这个季节我有着先天的恐惧甚至憎恶。不仅仅是着装看上去的雍容粗糙，我的手和脚每到这个季节就开始弱不禁风，完全经不起冬天坚硬空气的摧残，被冻得红肿生疼。尤以脚后跟，严重的时候甚至溃烂，沾连的袜子上都留有污秽的印记，不得不到父母单位的职工医院，寻求医治，隔天换药成了那些冬天不能逃避的仪式。更难以忍受的，无论是手还是脚，遇到温暖，便奇痒无比，除了个人的自我疗治，常常还会把替代止痒的任务强加给前后排以及同桌，作为一道题，一个生字或者一次小抄的交换条件。整个学生时代，没有漏掉一季。于是我就盼着春天到来，花开的日子却总是姗姗来迟。
　　可是今年却不同，冬天在季节的舞台上还没有站稳，让熟悉这个角色的人们还没有看清它行头的样子，便被立春驱逐了。这又使我对它远没有表达出来的性格情感，有着某种的困惑和感叹，甚至又生成一丝丝的怜惜。总觉得它在四季的争夺中，不该过于软弱，不该提前让位，不该这么轻易地被打倒。它应该守好四分之一的时节，那是它的地盘。
　　正是由于它今年所呈现出来的状态与往年的不同，倒偏偏增加了我对它的留恋与怀念，而我原本对如期到来的它总是有着无声的抗拒它。往往在进入秋天后，我就开始了对它的诅咒，希望它推迟到来，再一闪而过，早早卸下厚厚的帷幕。我不喜欢这个季节，除了裸露于空气中的肌肤常被它欺凌外，我还看不清路上行者的模样，那些与我一样怕冷的人，面部终日被各色口罩包裹着，阻断了相认和交流的渴望。我相信有许多与我有着相同经历的人都会对冬天印象深刻且以为不足夸耀。坚硬的风，坚硬的路面以及打着明显烙印的一切坚硬的物体，都成为抵挡心情愉悦的羁绊，或者因此会延长对于秋天的忧伤。比如看不见生命迹象的枯萎的树木，结冰的水，还有到处隔断你视线的水泥建筑。
　　可是，这个冬天，却屠杀了我经年的印象。亦或者是我被温暖居室挽留的时间过于密集，过于执着，这一切的改变竟然悄无声息。
　　我想这一切的缘由，是因为这个冬天我没有看到雪。雪是冬天的标志和特征，所以当冬天最隆重的呈现被忽略时，冬天就没有了冬天的样子。无雪的冬天在北方是罕见的，北方的雪在电视屏幕里纷纷扬扬地移落在南方的城市和乡村了。
　　其实从立冬开始，我就盼望一场雪的降临，因为在冬天，雪可以舒缓坚硬物质所带来的压抑，可以净化空气中大量悬浮的尘埃。而尤其令我向往的，是这个灰色季节里那铺天盖地的一层洁白，如云彩降落在地面的颜色，轻柔而细腻地流释放出冬天的希望，令人怦然心动。
　　我不止一次地在夜晚的睡眠里看到外面纯净无比的雪世界，我也不止一次地想像着会在次日被爬在窗棂上炫目的色泽照醒，醒来拉开窗帘就看到天上的精灵纷至沓来，它们的身躯服伏下来就掩盖了地上一切凌乱的摆设，让这个世界看起来干净整齐。我甚到还会看到多年前，雪毯的人群里，有我们儿时的样子。我们那时的雪是很慷慨的，每个冬天都会有几次的不期而遇。孩子们对雪地的兴趣总是那么浓烈，所有可以在雪天尝试的游戏总是让我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发丝被头顶的热气弄湿了，棉鞋被厚厚的积雪弄湿了，严重的时候还会使肉体遭遇结实的击打。虽然看上去那时的我很稚气很傻气，可是追求快乐的心总是坚不可摧，我觉得那快乐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可以蹈毁一切的疼痛和忧伤。
　　尽管我对冬天的喜爱很不够，却与雪有着不浅的缘份。
　　我到外地参加工作报到的那天正有轻柔的雪花飘落，载着数十人的车辆行进在刚被雪淹没的路面上。我们看不到外面的雪天是什么样子，车窗的玻璃上，被一层热气烘托的模糊不清，间或聚成弯曲的水柱流下。单位与城市的距离有五十公里，一下车，我们便被通透而洁白的世界接纳了。在这里，我们迎来了美好前程的开始。
　　我的初恋与又一个雪天相遇，他几经周折找到平房里一间残旧的办公室给我送学习资料。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时，便注定了无法启齿的对未来的承诺。那些下雪的日子，我送他或者他送我，总是恋恋不舍。回首看着雪地里两排深浅不一错落有致的脚印，就好像看到未来生活道路的模样，通畅，顺利，无限美好。
　　之后无数的日子里，冬天就像四季里任何一季，慢悠悠地与我们擦肩而过。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在数算流过的年岁时，突然感慨，日子走得好快。似乎是一夜之间，或者是一个沟壑的距离，两边已是不同的光阴。也就在立春的声音刚在耳边响过，才发现，2014，还没有诞生一场像样的雪，冬天的子宫就闭合了。
　　如今我的手脚早已不再惧怕与冷空气的较量，生活质量的提高是避免疮伤的关健。如果我对冬天还有牵挂与向往，是缘于冬天里有雪，雪永远是冬天的主角。我不喜欢冬天，却抵挡不住对雪的欢欣，毕竟我与它有了几十年的谋面，它的样子早已根植于心。对冬，无论喜欢与否，它都会在特定的时段，悄悄驻足，以雪的形式证明它的存在。不可撼动，不可或缺。它的深入人心，等同于日常钦食，未饱的感觉总是不尽人意。
　　春的舞台上，姹紫嫣红正准备逐一登场，雪不会再来了。这个冬天的样子终于因为雪的失约，改变了模样。
　　此时，我在个人对冬天的建造中，已经困倦，那些被键盘组合而成的字，在屏幕上开始游弋，满屏都交集着点滴的黑和成团的白，就像一场洋洋洒洒的雪，扑面而来……
　　　　　　　　　　　　　　　　　　　　　2015/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