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亮
2021-12-28抒情散文二哥哥
再度要去那个乡村,过一个佳节。今秋乃至以后,“故乡”将在那里了。在车站买票,白皙的售票员头也不回地说:身份证。你忘了携带那个证明身份的东西,于是遗憾地离开窗口。转身,另一个操着当地口音的人没有出示身份证,顺利地买到了票。想想自己很久以来没有……
再度要去那个乡村,过一个佳节。今秋乃至以后,“故乡”将在那里了。 在车站买票,白皙的售票员头也不回地说:身份证。你忘了携带那个证明身份的东西,于是遗憾地离开窗口。转身,另一个操着当地口音的人没有出示身份证,顺利地买到了票。想想自己很久以来没有改变的口音,你不自然地说“我依然是这城里的外乡人吗?”。 “不是依然,你一直都是外乡人”身边的人漠然地回答。 现在,外乡人的你将要去的乡村在江北,那里有成片的稻田和荷塘,有终日围绕着村落转悠的猫和狗,有炊烟和着迷蒙的薄雾一起飘渺。走在村路上,穿坚挺的鞋还是布艺的鞋以及塑料制作的鞋都是一样的寂然,松软的土地包容所有的脚步。远望田野里,潜伏或是茂盛生长的植物,都有着你看不到的声息和激情。只有矗立在庄稼地里的坟头,在风的摇曳里,仿佛鲜活的样子。 关于乡村,你几乎忘了,还有过的一种生活。在月夜静静地回想,记忆就像那些陈旧的老照片模糊着,然后有些人就走过来,有些事回来了。你想起自己最初是在乡村出生然后在一个箩筐里被一个老者挑着离开的。你知道那个乡村,你的父母乃至父母的父母都在那里出生,不需要有人刻意地说,你也知道那里就是故乡。 那一年,长大的你辗转回到故乡,已是下午。在祖屋里,长辈给你收拾了一个篮子,里面盛着黄色的纸张,成叠的黄色的纸上,红色的印泥拓满了图案,那是钱币的样子。长辈让刚进家门的你先去送给先人们。一个清秀的男孩挽着那个篮子,带你到先人那里去。男孩是你的初次见面的堂弟,他在前边走,用余光打量跟随的你。一路都在田野里在地埂上行走,你新鲜着这样的景致,全然忘记了行走在路上的庄严和该有的感伤。直到男孩在一个长满青草的土堆前停下来,把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示意你跪下去。 你忘记先人们究竟睡在怎样的山头了,只记得那里绿意茵茵,有水流声潺潺地响过,你只记得黄昏里,夕阳的光影下,自己惬意地坐在那个土堆前,看着满目的青翠,听鸟儿鸣叫着掠过,看身边那个清涩的男孩,你忘记了那些纸钱是不是红火火的燃烧过,甚至都不记得有没有走到更深的地方去。 后来,你在空旷的戈壁上,坐在一个大石头上,听凭风刮过你的衣襟,看着石头前干涸的河道。想起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在一张纸上用毛笔写下一个大大的繁体的“鳥”。他告诉你这是鸟字,祖辈用带鸟的字为子孙们命名。你记得你的爷爷叫鳳岐,父亲叫漢鴻,那个带你走在田埂的堂弟叫鵬江。 然后他告诉你,祖辈们长眠的那个地方就是依照一个鳥字的形状来安放的,父亲在那个“鳥”字上,重重的标注出最后的那一点。他说这个点的位置上睡着一个我们这个家族里一个一生没有生育过的奶奶,因为家族里世代都有外出谋生的子孙,他们像鸟一样飞离,在外创业生息,艰难的岁月里,在外的人总有说不清的苦,而在家的人总有想不尽的泪。平安就是最好的期盼和祝福了。于是,在一个风水先生的测量和规划下,家族的坟院依照鳥字修建,而最后的一点安置了这个奶奶,由没有子息的她佑护在外的子孙们。而在外的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烧纸告慰先人。而进入坟院的第一个门就在这一点上,外面回来的人首先要恭敬的把第一捧火在这里燃起。 给你写下“鳥”的父亲,没有回到鸟的窝里去,他睡在戈壁上了。也许,父亲的魂灵早已如鸟那般飞过千重山万重水落在他的鸟巢了。那个叫鵬江的男孩也早已离开了故乡,他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安家。有一年带着他的儿子来看你,那个男孩的名字里也暗藏着一个鸟字。 你再也没有回过故乡。你在长大的城里安然地工作成家,你的籍贯依然是那个乡村,而你的孩子习惯的称自己是那城的人。直到离开后,你习惯说自己从那城来,是那里的人。很长时间,一直重复的梦境里,总是出现一些人,你们一起在一座城里,经历一些事,然后梦醒时,再度分离。 他们说住进你梦境的地方,注定你一生无法与它分离。你闭上眼,它随时准备着与你重逢。那城越来越远,你看见自己站成天边的一棵白杨。而故乡,从不曾到你梦里来,从不曾发出声音,故乡在无处流淌的空白里,一天天缺失着,渐行渐远,终至一无所有。 其实你是想看看故乡的,找到那条回家的路,推开那扇叫做故乡的门,看看里面发生过什么,以后又怎样了。你想倘若自己身在其中,会不会情愿活在那里,痛在那里,终老在那里呢?而事实上,故乡早已没有了你。 亲爱的月亮,今夜照在路上。你的永恒的故乡,梦不到的天井,看不到的风,你在路上跑。到梦里去,寻找一扇门,推开门,看到光,你在月光里长出一双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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