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花蜂不知秋
2021-12-28抒情散文太阳神
A立秋一日,水冷三分。过了七月半,剑桥已经很冷了。我还像前一阵子一样,穿短袖,加外套。晚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没有热的感觉,自从来剑桥一直都没有热的感觉;也没有冷的感觉,不过听考文垂的留学生说,她居然后悔忘记带上热水袋!这个时候冷成这样,似是有……
A 立秋一日,水冷三分。过了七月半,剑桥已经很冷了。我还像前一阵子一样,穿短袖,加外套。晚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没有热的感觉,自从来剑桥一直都没有热的感觉;也没有冷的感觉,不过听考文垂的留学生说,她居然后悔忘记带上热水袋!这个时候冷成这样,似是有冬天的阴影了。
我依然忙碌着到图书馆借书,回来摘抄,希望在这个月能把一个系列的书读完。路上一直走得很快。
可是,我却突然停下脚步。因为我很惊奇地看到,紫色的花上竟然扒着硕大的花蜂。这种蜂子,在我老家那边,要叫大马黄,叮人甚是厉害。我就亲眼看见小伙伴把小鸟塞进墙洞里撒尿,结果突然杀猪般嚎叫起来,我们围过去一看,原来他那小鸟竟然被黄蜂蜇了,立即肿得粗起来,然后传到脸上。我们赶快把他送到卫生所了。
B
但剑桥的黄蜂似乎没有闲情逸致来和我开那样一个玩笑。她忙着在花骨朵上下翻滚,密密麻麻地翻看着,两头勾在一起,乐此不疲地采集花粉。
看着她那如饥似渴的样子,像是热恋的情人,在大街上抱着,吻个不够。剑桥的美景中,有一个很邹煞风景的劣性。那日我在傍晚出门去觅食,刚出得门来,门口左边一个美女,右边一个美女,一人嘴巴里叨着一根香烟在抽。我立即皱起了眉头。她们也知趣地往边上走开。这时候,来了一个帅哥,右边这个美女跑上去抱着他就啃起来。他急急忙忙地啃了啃她,然后又跑到左边那个美女面前,把脖子伸得长长地,让那个美女啃。只有这个时候,美女们才把抽放下来。
我很惊奇的是,一个帅哥同时乖乖地把脖子伸长,让两个美女啃,这两个美女似乎很满意。于是我停下来注视,希望看到国人那样的习惯,那后面的场景应该是两美女撕扯起来打得昏天黑地。可是,我等了许久,没有下文。那帅哥就一只绵羊似的,乖乖地让左美女抱着啃一会儿,又让右边美女抱着啃。我看她俩不打架,也不吵架,也不脸红,也没有任何脸上打醋坛子的样子,觉得这戏一点也不好玩,就走了。
一路想,国人喜欢东施效颦。十年前,我就早早看见有少女在车站抱着男人啃的,但至今没有看到过,同时现场让两美女轮番啃的帅哥。看样子,国人那些东施也的确落后太多。落后这东西,你不承认,它就是差距。我想,借给国人一百个胆子,决计没有人敢在大街上这样让两美女轮换啃的。也许有一天,估计90后怕是没有这一代了,要等到00后是不是能够学几手?
前天早晨,又刚出门,就见一高个子男人腰弯下来,我以为他在弯腰捡地上的钱呢。结果,定睛细看,原来他被一矮女人吊着脖子。他没有抱起那女人,而是弯腰弯得很低。我立即觉得这就是绅士的样子。国人一般不会弯腰。国人即使被抢吻,也会挺直腰板,因为那腰是夹了钢板的: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的傻气被当成自鸣得意的霸使来使用。
英国人吻也是非常认真的。即使火车在开动,也不会草草从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讲,英国人比较呆板。他们宁愿走路的时候,走得急些,也不愿在和人说话交流的时候漫不经心。从这一吻之间,就可显示其特点。
为什么看到花蜂让我扯起了这档子事儿呢,因为那花蜂抱着紫花蕊专心致志地啃着,两头勾到一起,就让我想起了如膝似胶的恋人,一种专注的民俗性格。
C 再回来看我眼前的花蜂,他们在一朵花上认真地翻完之后,又飞到另一朵花上,即使天落下了雨,她也不休息;即使现在这么冷,她们还出来这般忙碌。
花蜂之采花,需要反复读完一朵花,然后确定这朵花哪些是精华,然后再采。我突然想到,看学术专著的时候,你不得不佩服英国人的扎实,一本书有半本是自己的正文,另一半字形小得多,便是参考文献目录。从那参考文献的目录上,你就知道他们采了多少花,你就知道在某一个问题上,他们采花的密度和强度,那是国人的学术专著少有能比的。
看看英国人写的博士论文,每一句陈述,后面至少有好几条引文加以佐证,你就是想找到其中的缺陷,仅从文本本身,你是毫无办法的,那文章是无懈可击。你也就知道,那采花的黄蜂,她的采花的功夫,几十倍于文章本身。
博采众长,是做学问的过程,而一本书的写成,那是含英咀华的结晶。非此道中人难解其中的苦,也难解其中的味,只有花蜂自己才能品尝其甘苦。
其实,花蜂的工夫,一辈子就那样不停地采,不停地采,最后就那么一滴蜂蜜。以前我见表哥养蜂,他要开笼,叫我站得远远地,我很感激他照顾我。结果你猜他说什么:这母蜂其实并不蜇人。因为她只有一口针,蜇人之后,她就没命了。她是舍命保护蜂王的。而蜂王竟然是男的!
表哥叫我站远一点,那不是怕母蜂蜇了我,而是珍惜母蜂!就是几十个母蜂蜇我,也不会把我蜇死,但却损失了几十只母蜂,那可是采花的好劳力!多难得!敢情他原来心里只有他的蜂,而没有我这个表弟! D 黄蜂的采蜜,我也渐渐悟到了一点门道。她是先在空中选好了解度,然后就找准一个角度落下去,就在那一个角度,深钻下去,因为远观知道花蕊在哪儿,精华在哪儿,这样她就可能精准地采到花精。当她采完了以后,她就飞起来,再远远地冷静地审视这花,然后再飞到花的另一点,或者飞到另一朵花上。
一朵一朵地采,一点一点地采。我从中悟到了一点。看书,就像花蜂一样,她不可能把整花都吃掉。她只采其中的关键所在。所以,看书,就是要把握绪言,结论,和中间的论证方法,一本书再厚,它要解决的问题,也就只有一个,它所使用的材料也就是一类,所谓心中有花,在看书前就知道书无论厚薄,那关键的精华它就是那么一点儿。找准这点精华,采集起来,就足够用了。
一般人难以看进去英语原著,第一本,自然要费时费力,硬着头皮看完,每一个字都不错地看完,把每句话都看明白,不明白的问清楚。听力也是这样,听懂了一本书,其他的书也就可以把握了。所以,大多数人就是在这第一关上过不去,被挡在了大门之后。
通了一本书之后,有了采花的体验,这时候,看书的速度自然就会不断加快。以至于一目十行。好文章,好著作,就是那种可以一目十行的精华。要是你发现,有些文章,有些书,你使劲地看了半天,不知所云,你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倒应该怀疑作者的能力。因为作者本身以自己之昏昏,怎么使人之昭昭呢?没有驾驭材料的能力,没有黄蜂的含英咀华的工夫,断然是无法明白的。
我觉得学术是一种可以守住的爱。因为学术,它不会背叛你呀,也就是说,你爱她几分,她就回报几分,永远不背叛。
黄蜂对花的感情,那就是一种痴迷,一种生死相依的恋情,一种执着的追求,一种至死不渝的忠贞。
黄蜂为什么长着两只眼睛?这是学者般的眼睛。
一只眼睛批判一切现存的宗教,另一只眼睛发现无穷的美丽。
一只眼睛欣赏着恋人的现在,另一只眼睛创造恋人的未来。
一只眼睛俯视着一切高贵,另一只眼睛仰视着一切卑微。
一只眼睛阅读一切真理中的谎言,另一只眼睛阅读一切谎言中的真理。
[ 本帖最后由 太阳神 于 2010-8-29 22:30 编辑 ] 太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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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9 02:54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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