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悲伤
2020-09-17抒情散文二哥哥
无法悲伤我挚爱的女子在西北,一只叫阿呆的狗陪着她。现在,那里下雪了吧。此时秋季的鲁南,细雨不断。一个男子湿淋淋地进店来,抖落一地清凉的水。然后站在门口自语:秋雨绵绵愁煞人。最后,男子消失在愁煞人的秋雨里。雨幕里,新闻上说:新疆地区下了入秋以
无法悲伤
我挚爱的女子在西北,一只叫阿呆的狗陪着她。现在,那里下雪了吧。 此时秋季的鲁南,细雨不断。一个男子湿淋淋地进店来,抖落一地清凉的水。然后站在门口自语:秋雨绵绵愁煞人。最后,男子消失在愁煞人的秋雨里。雨幕里,新闻上说:新疆地区下了入秋以来第一场雪,目前冷空气正在向东南方移动。东南方在哪里?背着书包的孩子仰着头问匆忙的父亲。东南方?哦,东南方啊,爸爸也不知道是那里。 东南方在哪里?我开始迷茫了,那些地图上的标注与我从来就是一团迷雾,我只看得懂地名,而在现实中,迷失方向是常有的事。“你应该知道新疆的东南方是哪里”,可是为什么恍惚的不敢确定了。记忆里,那个地方的雪从来就是连绵着一起来的呀。转过身,思绪就飞快地穿过连绵的雨落到远方了。跟着雪从叫做新疆的地方一路洋洋洒洒向东南飘,白了南疆和北疆,漫过了鸣沙山千佛洞,轻拂了玉门关,眨眼就到了老君庙,那排坐落在东边车站的平房就在视野里了。 我看见了你,我挚爱的女子。你正撩开绵软厚实的门帘,探身看天空漫漫的雪花。显然有飞舞的雪花落进了眼里,你微眯着眼睛依然看着天际。脚边的门帘扇动着,一只狗的头冒出来,然后身子窜出来。狗极快地窜到门边的石板路上,又跳跃着窜回来,刚刚铺满白色的地上转眼印上了狗儿清晰的足迹,好像梅花点缀在地毯上。接着它也歪着脑袋仰着脖子去看雪花了。 雪在下,你放下帘子到房间深处去了,我知道你会揭开煤炉子上的盖子,填一些煤渣进去。那些煤渣闪着暗色光芒,质地酥脆,火力足且耐久性好。它们是优质的煤,在不远处的山里沉睡了很多个世纪,近些年被轰鸣的机器和闪烁的光带到到了地面,那个山里被当地人称作:旱峡煤矿。很多年了,黑郁郁的煤源源不断地从地下来。至于煤在沉睡于黑暗之前是什么样子和情态的,我们只能耸耸肩:谁知道呢。有人惶恐地说:什么时候那个山里将不再有煤涌出?就像石油不再从地下冒出来。有人就肯定地回答:会有那么一天,很快。 煤渣呼呼地燃着,转眼就有火苗窜上来,我看到了火光,听到了炉子上壶里的水沸腾前的声音。深深地吸气,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特有的香味,是红薯还是土豆?它们在火炉里挣扎,焦黄了,绵软了,熟透了。它们就在意念里,到我的手里了,轻轻撕开滚烫的皮,呼拉拉地热气就蒸腾地窜出来,它们热烈地诱惑了我的唇,经过齿间,抵达到身体里了。 你还会撩开门帘站在门外的,仰着头看漫天的雪飞舞,我看见灯影里,雪花给你织了一件晶莹的衣裳。月色里,你美丽如天仙。 雪在下,阿呆一次次从门帘地下窜出来。欢快地跳跃在洁白的雪地上,最后阿呆窝在红火火的炉子旁呼呼地睡去了。雪还会下很久,直到覆盖了远山,铺满了戈壁。直到世界白如白。 我想起你是不会生炉子的。那个冬天,我们住在工厂的宿舍。上夜班回来的时候,满房子总是黑色烟雾蒸腾的景象。我们捂着口鼻,瑟缩着身体,不得不打开门,让那些肆虐的烟气消散掉,等待清冷的空气吹进来。你用炉棍使劲地捅被煤填的结实的炉膛,期待着一缕微弱的火苗跳出来。那个时期,总是没有烧开过一壶水,也没有看到炉火激情地跳跃过。好在那个冬天之后,我们搬到崭新的宿舍楼了,那里有明媚的阳光透过宽敞的玻璃照进来,贴着墙壁,蜿蜒在房间的暖气管热乎乎地守候了以后的冬季。 什么时候你会生炉子的?而我要到什么什么时候,可以在你点燃的炉火前,再一次吃到热乎乎的水饺,在漫天的雪花里,和你喝火辣辣的狗肉汤。 你知道吗?我去过聊城了,它在鲁西。那天,走在你出生的地方,想着我们一起长大的城,居然那么的踏实。如果……这条路上有你?如果有你,孤单是什么?原本,你是可以在这里的。很多年前,这里的亲人希望你回来,因为这是爹娘也是你的故乡。可是,为什么没有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很多人从出生的地方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很多人这样对我说,我只是笑笑不回答。只想这样对你说:那次的旅行中,我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春暖花开。还在江北的平原,长满水稻的田野里大声地唱山歌给一个人听。在海边的市场,意外地遇到了高粱饴和椰子糖。是的,就是我们那时候最喜欢吃的那种。还是那样的味道那样的口感。我买了两份回来,很长的时间,会在吃一块糖时,再拿一块握在手心。所以,我总是一次吃两块糖。 现在,这个秋雨不断的夜里,一个女诗人在那里侃侃而谈,她说自己是一个刚刚失去故乡的人。因为童年栖居过的村庄在不久前被整体迁移了,她用照片留下了村庄里的山水,青石板的小径,门闩上的缝隙,汽车的站牌。荣华光鲜的诗人说她的失去和她的悲伤,哀悼着短暂生息过的唯一的故乡,说着故乡给予的源源不断的力量和永不枯竭的艺术灵感。 我开始不能呼吸了,想想两岁离开的出生地,三十几年生长生息的城,移居后再度度过十年光景的另一座城,现在在又一座城里如同再生一般开始的生活。那里是故乡?要不要悲伤呢?如果这都是悲伤,那么我们的悲伤岂不是不能自己。 就像某个夜里,阿呆受伤了。阿呆是一条憨憨的土狗,看着它血流不止,我不知道那座萧瑟的城里,那个角落有可以止住一条狗血的医生。我没有想象过那个夜里你怎样无助过,或者有没有对着阿呆哭诉。反正阿呆活下来了,一个男子花了超出正常价格几倍的钱,从远处的乡村赶来,给了叫阿呆的狗一次再生的命。现在阿呆一直陪着你。 就像几年前的某个夜里,你在闪烁的屏前说:下雪了!快来看!然后我看到自己从一张床上跳下来,跑到窗前,拉开了帘子。那一刻,月光白如白。 什么时候,固执地认为雨就是雨,风就是风。它们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雨不同,风不同的呢。它们必然的存在,如世上的万物一样,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其实都是一种随遇而安的缘。就像生与死,来与去原本不是一条复杂的路。就像此刻,雨水之声敲击着窗棂,零落了阳台的石榴树。恍然想起窗外的蝉鸣之声,它们与我相遇在这个春天,现在已稀疏散尽了。 如果说命运就像水流淌,我和你早年间如雪一般地飘落到那城,现在你在原地站成了树。而我如水一般的出走,也必然会依着一棵树的姿势存在。这个雪花飞舞的雨夜,终于明白,我和我挚爱的女子不是诗人,说不出悲伤。就像有些悲伤说不起,就像别离在这头,重逢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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