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着彩石的地方——云龙旧州

对那片山谷的留恋其实是不是偶然的，记得与好友走在那被当地人叫做“花石坪”的沙滩，看许多人在那淘着各色美丽的彩石兴高采烈的样子，就会感觉到宁静山谷的神奇的一面。这沙滩的彩石，来自美丽的雪山，似乎还带有着雪莲花的清香，在澜沧江的不断淘洗中变得晶莹光亮，成为这个地方人们心中的宝石。
离开苍山洱海间美丽的校园，告别那朝夕相处的同窗，在怅然中不知将向何方？当我在家赶着那群熟悉的山羊在满是野棠梨果的山坡，从萋萋的绿草丛里找寻可口的菌子的时候，父亲告诉我，你要到一个旧州的地方去教书，从今开始，就自己养活自己吧。离开家的时候，父亲正筹妹妹、弟弟的学费，只给了我二十元钱，我向堂伯借了五十元，带着母亲给我准备的路上食物，背着空空的行囊，坐了两次颠簸的汽车，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澜沧江，终于停留在江边一座夹在村庄之间的学校。
初次踏上一个地方，有一种好奇又忐忑的复杂心理，随着时日的增加，这一种感觉才从适应中慢慢褪却。来到旧州的时候，正是由夏转秋的时候，一树一树的绿色正舒展着，萋萋的草占据着最大的空间，蝉在热闹地鸣叫，响彻整个山谷，气候湿热，泉水倾泻，充满着直面而来的勃勃生机。如果从自然的角度来看这个地方，是美丽富饶的。澜沧江清澈地向南流着，两岸低处梯田绵延，绿竹掩映，村庄在一片金黄的包围中，蓝天白云下，是高耸入云的绵延山峰，每天都可以见到正在悠然吃草的牛羊，是事实上的“鱼米之乡”。
学校是在一个叫干地的小村旁，梯田从澜沧江一直抬升上来，农户就分散住在梯田边，沿沟种着绿竹，院子里、菜地里种有枇杷果，多数人家只有一头水牛，用来犁田。放眼望去，所有的村子都在绿色的掩映中，翠竹芭蕉相互映衬，袅袅的炊烟不时升起，视线里总有着农耕活路的忙碌。我出生农村，熟悉农村的生活，但到这特别具有亚热带特色的地方，总感觉与自己的家乡不同，一切的事物如同迷一样吸引着我，让我有揭开的冲动。
老师中有一位与我是高中同一级的，特别喜欢找石头，不时邀请我到那彩石的沙滩去间拣彩石，还对我说，澜沧江里有沙金，说不定石头里有着金子，年轻和好奇的就经常与他走下梯田，来到滚滚奔腾的澜沧江边，经过一个有着倒影的水潭，就到了有彩石的沙滩，我不喜欢石头，基本是玩乐，而他却不同，拣回的石头装满本是很小的居住空间，有一种玩物的意趣，填充了我们平时生活的单调。
学校附近的澜沧江远看不算汹涌，有一个渡口叫苏溪渡，曾经连接云龙东、西两片的重要渡口，学校附近有三七村，曾经是明朝“改土归流”时云龙州流官的治所，是曾经的县城，史料记载，到清乾、嘉年间，“云龙井盐年销保山县一百二十二万六千二百二十二斤、腾越州八十万五千七百斤”，苏溪渡的东岸半山坡上，有一个村子叫茶铺子，专门为过往的马帮和背盐人服务，可以想象的是如今看上去极为宁静的渡口，曾经有着极为热闹的行人，西行的盐、东送的米在这里集散，在商人的趋利中辐射着滇西的大片地域，这热闹一直持续到飞龙桥的建成。
旧州是云龙最初的治所所在地，云龙一名源于澜沧江，因“江面夜覆云雾，晨则渐以升起如龙”而得名。明朝洪武期间，为有效管理云龙的澜沧江流域和怒江流域的少数民族，朝廷在如今旧州镇的驻地蛇山设置云龙土知州，云龙的土司制度就这样建立，促进了地方的开发与边地的稳定。到清朝同治年间，滇西爆发了著名的杜文秀起义，在大理建立了政权，为确保盐运和其他战略物资的补给，派手下大翼长李玉树到云龙镇守，修建了澜沧江上的著名的铁链桥——飞龙桥（1863年建成，1889年维修，1965年冲毁），“横跨沧水，长二十八丈，系铁索十二，复以木板，翼以扶。东西立桥门各一，门高二十余丈。时人称道，商旅便之”（《云南通志》卷三十七）。苏溪渡的热闹，由此转移到桥街。飞龙桥有一著名望江楼长联，是清代当地名士尹陈漠所撰：“天堑固称最矣，叹径流滚滚，鹿石奔来，擅四渎之封（南诏王异牟寻封黑潓江、澜沧江、潞江、丽江为四渎），表雄南诏，截三崇之险，扼吭西陲；直比金沙淘浪，荡射日光，潞水（怒江）急湍，轰鸣雷鼓；傥异时，江河声析，出奇制胜，试下汉家楼船，定不教，螟弓矫举，走列苍黄，蛮锦侈张，鱼网滇洱。|\地轴其效灵乎？看高阁巍巍，鼋梁载起，泝（溯）九隆（有九隆神话的传说的地方，这里指保山地）而上，压倒霁虹（横跨澜沧江的铁链桥，连接永平县、保山县），耸五云而遥（五云：指云龙五井地），回翔彩风（彩凤山，在旧州下坞村后）；更饶蒲甸朝霞，挂穿画栋；苏溪夜月，涌到朱栏；尽迁客，诗酒兴毫，揽物舒怀，频洒临川笔墨，却何让跨鹤仙人，横吹短笛，停騑弟子，独步长州。”共174字，对仗工整，用典独到，总揽当地名胜，充分体现这片地域深厚的文化底蕴。
我在教书之余，用两个月的工资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课余，骑着车一路而行，逐渐熟悉了这个山谷的许多地方。功果桥、花鱼洞、汤涧、甸尾、老街、桥街、丹梯、水井一个个地名逐渐变得亲切，终于明白，这是一片充满着神奇的山谷，地名中有美丽的传说，有阿昌族祖先的名字，还有布朗族、傣族居住的痕迹，是一片有着悠久历史的多元文化汇聚地，有着深厚的农耕文明，是古代云龙井盐工业的粮食保障基地，美丽中存在着真实的富饶，在日子的流逝中，慢慢爱上了这片有着彩石发光的乐土。
旧州最美丽风景我认为是梯田，数万亩的梯田沿着澜沧江畔绵延抬升，一直到每一个箐底，有汤涧、汤邓、甸尾、下坞、丹梯五个比较大一点的坝子，每一个坝子都有一条或两条从三崇山流淌下清澈如玉的小溪流，四季都不会断流。每到春天，桃红竹绿，梯田里麦浪滚滚，金黄的油菜花沿路开放，轻烟下的村庄分外安详，干净整洁的院落边，枇杷叶大，芭蕉叶密，犬吠鸡鸣，远山葱郁如画屏。人们悠闲走向田间，割一割杂草，喂着田边的水牛。这样的田园牧歌，就这样延续了几千年，不变的是被人们称为“两甸农歌”的民谣。
后来，离开了这片美丽的山谷，到山的另一边生活，但在感觉中，思维似乎还在那里，那里的山、川、草、木活在心里。如今，在那片土地的澜沧江上，正建着两个大的电站，许多江边的景物就要沉入人工的湖底，新的传奇、新的故事又将开始，山还是那山，但水与人都会变，彩石的沙滩就要淹没，旁边那拥有“梭罗倒影”的海市蜃楼般景致的水潭也将消失，旧州镇的地名已经改为功果桥镇，曾经的辖区也有所缩小，但我会永远记住这片曾经拥有彩石的山谷，会关注那里以后发生的所有故事。
[ 本帖最后由 ylruohe 于 2011-8-4 16:3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