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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吆喝声声入梦来

2021-12-28抒情散文秦时明月

吆喝声声入梦来我的生活空间很狭窄,无法听到各种各样的市声。我也不是一个民俗学家,对这方面也没有专门的研究。可是,我对来自于市井中的那些吆喝声却有着不少的记忆。几年前,我还生活在渝西的一个小县城。县城因其小,便异常的宁静。我的家又在县城偏僻……
吆喝声声入梦来


  我的生活空间很狭窄,无法听到各种各样的市声。我也不是一个民俗学家,对这方面也没有专门的研究。可是,我对来自于市井中的那些吆喝声却有着不少的记忆。


  几年前,我还生活在渝西的一个小县城。县城因其小,便异常的宁静。我的家又在县城偏僻的西边,那里本来来往行人就不多,一条新修的小街从楼下自北向南横过去,上百个装好了铝合金卷帘门的门市只稀稀拉拉开了几家杂货店,其余的门市就被附近的人租为临时的过渡房。白天最常见的景象,就是那些人在门外的过道上摆上好多张麻将桌子玩小麻将过干瘾。女人抱着孩子或者拿着针线活,并不耽误出牌吃牌胡牌;男人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劣质香烟,夏天大多袒胸露乳,时而悄无声息时而哄然大叫。傍晚时分,暮色渐起,街面上的人们都收进了屋里,这时,便可以听到那种特别的叫卖声了。


  “蛋卷儿,蛋卷儿!”一个女人的声音。


  “豆花儿,豆腐脑儿!”一个老头子的声音。


  “油炸粑,热的!”一个年轻男人的女人腔。


  这样的叫声在宁静的小街上来回的飘着。天色已经全黑了,有时还下着蒙蒙细雨。昏黄的路灯照着,刚栽的行道树孤独地站在街道的两边默默无语。我有时就站在窗口往下望,卖蛋卷儿的骑了一辆三轮车,卖豆花儿豆腐脑儿的和卖油炸粑的则担着小担儿。他们在夜色中缓缓而行,而街上人影却很少。这时我便觉得有一种孤独寂寞的情绪会慢慢地从街面上漫延开来,逐渐升起,将我的五楼的窗户笼罩。其实本来应该没有这样的情绪的,我之有着这异样的感触,是源于我一次生病的经历。以前很少生过病,那一次却突然发生剧烈的胃痛使我不得不僵卧在床。女儿上学去了,妻子上班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黄昏时分,楼下就响起了那些叫卖声。那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疲倦乏力,在暮色中浸润着无尽的恓惶之感。猛然间我的眼泪就冒了出来,我的心思一下就变得这样的敏感,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强烈的孤独感在这样的时候立即弥漫开来。我忍着痛起床,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把音乐也打开,如同白昼的光明和激越的旋律逐渐驱走了那种无形的情绪,我静坐了好一会儿,疼痛遂消失了。但是,那个时刻所听到的那种叫卖声的独特感受却永远刻在了我的心里。我对以前生活过的那个地方的回忆就一直保持了这样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情愫。


  现在我住的小区,每当黄昏时分,也常常听得到各种各样的叫卖声。


  “虼蚤药,耗儿药,粘鼠板儿,头痛粉儿,十滴水……”我不知道他怎么把这些杀人和治病的东西同时叫卖。


  “本地黄瓜,本地红苕,本地白菜,相因(便宜)卖!”突出地方特色的叫卖,迎合人们排斥外地良种菜的心理。


  “河南馒头!”“江苏馒头!”“山东馒头!”这下又专门突出外地特征,大概那些地方的馒头比我们本地的馒头要做得好吃些。


  叫卖的什么人都有。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本地的外地的,声音各异,常常占据一个路口为据点,且不用嗓子而用喇叭叫卖。一遍一遍的重复不厌其烦,在不算冷清的街面上更造出了一种热闹的气氛。生意说不少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每天的黄昏时分这个热闹的市场就突然形成了。一路上摆过去的还有烧烤摊,凉虾摊,水果摊,烟摊,烧腊摊,烤鱼摊……烟火缭绕,五味杂陈,人声喧嚷,到底还是盖不过那几个可以自觉重复叫喊的喇叭。我不像别人那样对此有着深深的厌恶,我更感觉到的是热闹所唤起的一种生气。在家里闲坐或者读书,隐隐地听着从窗外挤进来的那些市声,更能够获得一种温馨的微微醉意。


  白天里听的最多都便是收废品的叫声。骑自行车的男人,车上绑着一个喇叭,不断地重复那句话——收购旧麻将,烂冰箱,烂彩电,烂空调,烂电脑拿来卖!这个叫法与我原来在小县城听到的几乎完全一样。我疑心他们是同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徒弟,要不就是干这个行当的都这样叫。这个叫法明显是有语病的。我在给学生讲“病句”的时候,说倒句式杂糅,便举这个例子,学生先是一愣,接着就会心而笑,因为他们也肯定听到过这样的叫声,只不过还没有意识到是病句而已。只是,我现在也没有清楚那个旧麻将他收去做啥子。印象最深的要数一个中年妇人。她拉了满满一车儿菜,也是用喇叭叫卖。她设置的重复声音时间隔得很远,几乎有半分钟,而她叫出那个菜名的时候却又很响亮很短促,且用了一个很土的名字——咪咪(奶子)菜!她从你身边骑过去,突然在你身边大叫一声“咪咪菜”会吓你一大跳,路边的行人也都会转头来望。一望,便可能买。我想,也许这个妇人是故意这样设置的,如果真是故意这样设置的话,她还真的收到了不错的广告效应了。


  我又想起了小时候,我们乡间补锅匠的吆喝声。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补锅匠的挑子也是一头热。一头是风箱,风箱上又设置了两个像抽屉一样的格子,里面装煤炭和工具,一头就是一个煤炉子。补锅匠走在我们乡间的田坎上,就使出最大的劲吆喝——补锅哟!“补锅”两个字被高度浓缩,再与“哟”高度浓缩,听到的便是“啵~~~~”这样的粗犷苍凉的叫声。我曾经问父亲,那些补锅匠是不是都是“夹舌子”(口吃)?父亲笑了,说,夹舌子,吃狗屎。


  还记得有个叫贾二娃的卖杂货的老人。贾二娃五十多岁了,大人都这样叫他,我们小孩子也这样叫他。他是区上供销社的职工,常常挑担下乡叫卖。“针头线脑盐,煤油草纸糖!”那个“盐”字和“糖”字吆喝得特别的重。只要他把挑子往院坝上一放,就开始这样吆喝。我就会跑去叫母亲:“妈妈,煤油草纸糖来了!”“来了你把他请进来供在你屋头香火上嘛!”母亲这样教训我,我便会没趣地走开,因为我那点小计较儿母亲完全明白,关键是最后那个“糖”。那时候,父母哪里会满足我们这样的愿望的呢?最多每年有一两次买“宝塔糖”(一种圆锥形的驱虫的彩色糖果)的机会。贾二娃的吆喝声是我童年听到过的最具诱惑的声音。


  唉,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常常进入我的梦乡,总能勾起我无尽的怀想!


[ 本帖最后由 秦时明月 于 2009-5-10 23:2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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