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39 编辑 <br /><br /> 腊 八 粥

季大相
农历腊月初八，是我国传统的节日—腊八节，在民间有吃“腊八粥”的习俗。吃“腊八粥”的本意是庆祝丰收，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回想起儿时吃“腊八粥”的情景，不由得滋生出一丝苦涩的滋味，思绪又被牵引着重温那久远的年代。
那年大概十岁吧！腊月天异常的冷，河水凝结成厚厚的冰盖，洗菜、挑水，大人们要用锹使劲地捣掘，挖出一眼水源来，在这水源的源眼处，时不时地钻出一、二条鱼来，大概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吧！或许是太贪恋外面世界的美好，结果，等它们想返回水底世界时，仿佛时间已凝固，呼吸顺畅也定格在某个瞬间，晶莹剔透的冰块成了美丽的枷锁。于是，经常会有小伙伴从敲碎冰块的水眼处拎出一、两条被冻僵的鱼儿，一路奔跑着回家，家里餐桌上自然会多了道咸菜煮鱼或鲜美的鱼汤。滴水成冰的季节，寒冷自不必言说，一帮小伙伴，不停地用破棉袄的袖头揩鼻涕，在冰面凿开三个窝塘，呈等腰三角形，用玻璃球玩“进窝”游戏；或者手拄一根木棍交错支撑着滑行，相互追逐戏嬉，乃是一个天然的溜冰场。那天，几个小伙伴在冰面上玩耍得满头是汗，停歇下来后，汗水片刻就转化为凉气，刺骨的冷。我们口中打着哆嗦，诅咒着鬼冷的天气。小伙伴阿东说道：“天能不冷吗？明天都初八了，家家要吃‘腊八粥’了。”“腊八粥？”我们几个小伙伴都是第一回听说，特感新鲜好奇。“‘腊八粥’好吃呢。有豆子、枣子，还有糖和米煮粥……”阿东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听得我们几个人直咽口水。回家后，我神秘地问母亲：“妈，你知道明天是什么节日吗？”闻言，母亲先是一愣，继而反问道：“什么节日？”“明天是腊八节，要吃‘腊八粥’的。”母亲笑道：“哦！我们家年年都吃‘腊八粥’的。”“骗人？‘腊八粥’是八样东西做出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人家阿东家年年都吃八样东西做出的‘腊八粥’。”“唉！”母亲叹了口气，说道：“ 小东他大（大，方言是父亲）是铁匠，手头活络，锤子敲敲打打钱就来了，而我们家一年苦到头还透支，和人家没法比啊！”听得出，母亲更多的是无奈。

次日，我尚未起床，妹妹就喊道：“哥，起来吃‘腊八粥’。”闻言，我一骨碌翻身起床，仿佛八样配料烹饪出的“腊八粥”已在鼻翼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等我走到堂屋，粥碗已盛好，一瞧之下，不禁大失所望，所谓的“腊八粥”，只是青菜、胡萝卜加些米煮的稀粥，只不过，米比平常煮菜粥多了些。原来，往年腊八节吃菜粥，其实算是吃“腊八粥”，只不过父母没有说给我们听而已，或许是避免我们追问“腊八粥”八样配料的来源吧？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过来，实力决定一切，哪怕是祈祷来年丰收的“腊八粥”，也可以凑合着糊弄过去，用时下的话说：走过场。说来也许无人相信，记忆中，在十三岁以前，我家没有煮过一顿米饭。一年里，我难得能吃碗米饭，还是到姑妈家特意蹭吃的。除了是父母忠厚老实，干活不会讨巧外，还有父亲早年参加革命，脾气耿直，得罪了一些手握实权的干部，干脏活、累活，却挣不到多少工分，生活比别人家更困难，也就不奇怪了。

我吃上真正意义上的“腊八粥”，那是上世纪一九八四年的腊八节。那一年，家乡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有了几亩责任田，秋收时节，家里破天荒的有了一个粮食囤子，瞧得全家人眼花缭乱，合不拢嘴，睡梦中都是金灿灿的稻谷在脑际萦绕。最初的几天，父亲经常在半夜起床，跑到粮囤前双手捧起稻谷放在鼻翼下嗅嗅，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梦境里。记得腊八节前一天，母亲抓出些薏米果敲碎取仁，我惊讶地问母亲：“妈，敲这个干嘛？”“明天是腊八节，煮‘腊八粥’吃。”母亲笑答。薏米果，我们当时都称它为 “薏米棒子”，待它成熟后，几个小伙伴偷偷地摘一些，用线串起来，套在手腕或脖颈上，用手搓动着，当着佛珠玩耍。偶尔，几个人也会绞尽脑汁地想，长这薏米棒子到底有何用途？百思不得其解，曾固执地认为，薏米棒子就是为了制作佛珠玩的。因为，那一段日子，正是薏米果子串的装饰品在家乡流行了的时期，我们由此对自己的判断坚信不已。所以，听母亲说薏米能吃，这则是意料之外的事。

第二天早晨，我早早起床，等刷完牙、洗好脸，母亲已将香喷喷的“腊八粥”煮好。盛一碗，我边吃边数，口中念念有词：“糯米、豇豆、绿豆、红小豆、黄豆、薏米、糖，怎么只有七样配料？”二姐在一旁笑道：“再数一遍看看？”我又认真地数了一遍，疑惑地说道：“还是七样啊？”或许是我傻乎乎的模样甚是可爱吧！这一次，全家人都笑起来了。二姐更是捂住肚皮，笑道：“不是还有水吗！”闻言，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此后，每年腊八节，我家都煮“腊八粥”吃，配料也更为丰富，有红枣、芡实、莲子、木耳等等。母亲还乐呵呵地教孙子唱“腊八粥，吃不完，吃了腊八粥，庄稼大丰收，老少脸上挂只红苹果……”的儿歌。

如今，儿子已经上中学，每年吃“腊八粥”的时候，他一直保持着哼唱几句由奶奶教的“腊八粥，吃不完……”的传统儿歌节目，给我家腊八节的餐桌上增添了浓浓的欢乐、温馨的气氛。吃八样配料煮的“腊八粥”，真是幸福美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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