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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秋天像母亲一样恩重如山

2021-12-28叙事散文宋长征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51 编辑

我总是以为我的出生和秋天有关。那个秋日的午后,母亲象往常一样收拾好家务,然后走在乡村的小道上,苹果园里的果实熟透了,泛着红润的光泽,一些在秋天还未来得及……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51 编辑 <br /><br />

  我总是以为我的出生和秋天有关。那个秋日的午后,母亲象往常一样收拾好家务,然后走在乡村的小道上,苹果园里的果实熟透了,泛着红润的光泽,一些在秋天还未来得及隐藏的飞虫,在柔和的光线里飞舞。叶子也熟透了,虽然不会像果实那样饱满,但是每一片叶子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瓜熟蒂落,没有疼痛,没有依恋,像一羽羽追随在时光之后的美丽蝴蝶,在秋风中,自由落体。或许吧,此时的母亲是仓促的,她太爱那些庄稼,洁白的棉絮,金黄的谷穗和像大地的孩子一样的玉米,整齐地高唱着收获的凯歌,将母亲幸福地围困。母亲应该是满怀喜悦的,青春从一个村庄迁移到另一个村庄,无怨无悔,并深深渴望着每一个秋天。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她的脚步有些不安,她的眼神啊,向秋天的深处张望,终于听见我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响亮,真诚,或者有些木纳,看着母亲疼痛分娩后渐渐舒展的面容,不哭也不笑,好奇地睁大一双纯净的眼睛,想看清楚在秋天隐藏的所有秘密。


  从此,我的脚步开始在田野上逡巡,追逐,跟随着母亲,看一棵庄稼怎样在春天生根发芽,怎样在夏天开始拨节成长,到后来,又怎样一一在母亲的秋天成熟。庄稼也是母亲的儿女呀,你看她的脚步轻轻从田埂上走过,清晰的脚印像细密的针脚,温暖地将爱封存;挥起的手臂像给小时候的我穿上一件刚做好的衣裳那样,给那些娇嫩的禾苗披上一层青展展的绿。而这个季节,当庄稼们终于从料峭的春寒走来,从滂沱的夏雨中走来,抖落一身的稚气和尘埃,母亲站在田埂上又一次泪满眼眶。不要问,每一个乡下的母亲心中都装满了疲惫与哀愁,肯定也有收获的幸福,这泪水,是感恩,是祈祷,更是不忍轻轻启唇深深的微笑。
  我转过身去,背着书包在秋日的晨曦中去上学,去读书,去在纸页上寻找关于秋天的事物与汛息,“秋天来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总放不下母亲在田中劳作的样子。当秋天写满了田野,也许在别人心中是空旷,是辽远,或者满目苍凉,而我的乡下母亲,始终如一地将一个大大的人字写在大地上。她的目光沉着,轻轻拈起一团棉絮,将洁白放进了贴身的布兜,那些棉的温暖,从此将穿在我的脚上,披在我的肩上,寒冷的冬夜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将我迎进一个有着金黄色秋天的梦里。
  认识秋天,禾与火轻轻触碰,点燃了整个温暖的季节。母亲善种谷子,草一样的禾苗纤细,柔弱,却一样在夏日的炙烤下坚忍上路。谷子地里有草,水稗草,秧秧草,疯了一样和谷苗争抢着生存的空间,地就那么大,草要生存,人也要有口饭吃,母亲就整天在谷子地里忙忙碌碌。“小米饭把我养大,风雨里教我做人”,在鲁西南,哪一个母亲不是把色泽金黄的小米粥一口口咽进肚里,变成甘甜的乳汁,滋养着一方贫脊土地上的儿女呢?我用学来的字描绘着秋天,一望无际的田野,一望无际的庄稼,却怎么也定格不了母亲在秋天的座标。就写一缕风吧,清爽地从某处吹来,掠过村庄,掠过小河,给母亲擦去脸上的汗水;就写几只小虫,躲在土块下,草丛里拨弄琴弦,让母亲孤寂的耳膜聆听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清妙弦音;最好,我把天空也描绘成一片金黄,一轮彤彤的红日从母亲的头顶一次次滚过,圆满着乡下简陋的光阴……
  母亲啊,她把一生都托付给了秋天,而我,心里正日渐荒芜。我不知道,这个简单的乡村是不是最终也会将我长成一棵庄稼,每日每夜重复着单调的旋律。又是一个转身,当母亲单薄地站在路口,嗫嚅的嘴唇只说出一句话,“天冷了,多加点衣裳”,便已背过身去,用衣襟擦拭着眼角。
  那日,或许是霜降。一层花白像是母亲的鬓发,田野里的庄稼已被母亲收获,挂在山墙上,圈进围囤里,还把一株成熟的谷穗插在窗户上,娘说,鸟儿也有打不着食的时候,几粒粮食或许可以让一只候鸟返回家乡。我不懂,远去的列车在大地上轰鸣,或许远方会有一个金黄色的梦,一如母亲的秋天。但是你知道,一个有家的人啊,无论走了多远,都不会丝毫偏移想念的方向,走过一村又一村,穿过一座又一座城市,我的青春的躯体竟无处安放。月,明亮地悬挂在夜空,窗外不时传来陌生的喇叭声和不肯沉睡的喧嚣,如果在乡下,这个秋夜该是多么安祥,“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入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纤柔的歌唱划破沉静的夜色,安祥而静谧。而母亲呢,偶尔会打开房门,给我掖掖被角,好枕着一个饱满的秋天,安然入睡。
  土地,不知疲惫,一茬一茬繁盛着庄稼和与炊烟,每一片土地上肯定有一个母亲在默默耕耘。她是仔细的,将柔软的泥土捧在手心,就知道该种什么样的庄稼;她是慈爱的,眼看着庄稼儿女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长高,将欣喜写在脸上,把祈祷藏在心底;她是博大的,当恢宏的秋天匍然展开,哪一笔哪一画不侵透的母亲的血汗和泪水。我走过很多路,在异乡的土地上,看见一位母亲哭倒在路旁,她的庄稼被一场突然而至的狂风吹倒,倒在夏日的泥泞里,我踌躇着不肯上前,有谁能安慰母亲的忧伤呢,那些绿油油的苗是不是注定要遭受苦难,夭折在通往秋天的路上。如果真的有一支神奇的画笔该多好,就可以抛却狂风暴雨,就可以拂却赶走灾难与泥泞,让母亲永远站在秋天的云端,日日欢颜,不再有困顿和泪水。
  我回归的脚步,也是在一个秋天敲响,执拗地认为,只有在秋天才能深深忏悔对家乡对母亲对土地的背叛。当蜿蜒的乡村小路在脚下伸展,当满野的庄稼渐次向我靠拢,当天空中始终如一的雁阵掠过头顶,我知道,乡野的秋天已经将我宽容地抱在怀中。我找啊,寻找母亲曾经在哪一片土地上将我象粮食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寻找我曾经和哪一株庄稼一路蹒跚地向前奔跑,然后在秋天高过我的鼻翼,甚至在哪片庄稼地里,曾经做过一个金黄色的梦,如今依然散发着清醇的芳香。
  母亲啊!她的手因为一次次收获秋天而布满厚厚的老茧,她的腰因为一次次背负秋天上路而越来越弯曲,她的头发,曾经如流苏如青黛般的长发,而今已稀疏,已花白,像秋天里迎来的第一场霜……
  秋天,乡野的秋天没有枫一样的火红,却有着爱一样的浓冽;没有水般的缠绵,却有着母亲一样宽广的胸怀。你要看秋天,就请往田野里走走,那洁白如云的棉絮,那金黄而饱盈的谷物,还有乡下母亲安静的背影,会让你充满感动。
  我呢,还会在田野的秋天里不再踌躇与徘徊,每一个脚印深深浅浅都写下感恩与忠诚——只因秋天像母亲一样恩重如山,我是土地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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