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物的意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3 编辑 <br /><br />静物的意义
武志强

　　我爱关注一些静物，它们在日常生活中存在，比如一只悬空的篮子，一颗闲散的苹果，一把椅子，一个皮球，我看着它们。我希望看着它们并且看进去它们，它们会让我心有所思，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光，曾经存在过的生命。现在，也同这些静物一般，在时间中安静了。

　　这些日常的静物启示我什么？与静物要保持一点距离，用来审视，才能发现一点意义。我也常把自己看作一个静物，审视着。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存在的人和事，任何静物的存在都是其来有自的。

　　这把椅子原来在哪里？这颗苹果长在那棵树上？这个皮球是否让一个男孩玩过？我想它们是走过很长一段路才来到这儿的，安静在我眼前的。我看见黑暗中的花朵依旧像白天一样鲜艳、明亮，我知道那些看似静物的花朵是活着的，有生命的。

　　事物在安静中能发生什么？这是与观察者有关的，观察者的眼光、思想、情感都可能使同样的静物会具有不同的意义。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观察者，这是对一个观察者提出的要求。

　　如果你不去观察、思考，那么眼前的静物就是“死”的，是观察者的思想和情感唤醒了静物。如果对一个静物无动于衷，那是观察者的悲哀。如何进入一个静物的内里，发现它，使它具有某种精神品质。如何让一个静物在自己身上活起来，成为自身存在的一部分，与一个观察者思想的敏锐度和情感的丰盈度是不可分开的。看着一个静物，我们会有所想象吗？并因此激活自己身上那些沉睡的细胞，使生命变得活跃起来。所以，静物不是无所意义的，静物在训练着我们，在考验着我们。

　　你可以观察眼前这个苹果，并且开始你的想象，让想象把静物延伸出去，拓展它的存在空间。如果说一个事物是安静的，那是因为我们自己是安静的，而在这之前，这些静物是怎样一番情景呢？它是否就是如愿的？

　　从前，我走过很远的路，很曲折的路，但现在我安静下来了。我坐在这儿，我成了一个静物。如果我不思想的时候，我就是一个没有思想的静物。但如果一个静物是有思想的，那它就是有生命的。我见过有思想的静物，比如眼前这颗苹果，我在看着它，想着它的时候，相信它是有思想和情感温度的，我赋予了它这样的意义。这是我作为一个观察者的独特之处。

　　如果你在悠闲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这些静物也是悠闲自在的。我们总是因为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才使得静物成为静物。静物真的与人不可分，人是主体的人，静物的意义体现在人身上，而人在某些时候也需要凭借静物来支撑自己。

　　一颗苹果在时空中穿越，它在树上面偶然生长，必然坠落，牛顿因为这颗苹果落下来，而发现了万有引力，我相信这颗苹果当时就砸在了牛顿的头上，使他一下子就醒悟了，发现了。这是苹果的功劳，对人类的奉献。大地奉献出这颗苹果，这颗苹果又奉献给人类。而落在地上的苹果就成了静物，静物的意义开始显现出来。

　　现在，这颗苹果是在我面前，准确地说是在我面前的一张桌子上，静静地接受着时间分秒的抚摸。这颗苹果因此光润了，鲜活了，在我眼里。这颗苹果一定走了很远的路，能出现在我眼前，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照在苹果上面，这颗苹果有着光洁红润的表皮，我能感受到那份苹果所具有的暖意，苹果作为果实的美令我心动。而当它被你咬啮后，沦为残骸，那是你破坏了一个美好的静物。每一颗苹果都可能成为天上的星星，经上帝之手赐予人间。苹果挂在树枝上是幸福的，它在秋风里欢笑。它的喜悦，我知道。一颗苹果，一颗宁静的苹果，此时闪烁宁静、幸福的天的光泽。

　　有一种幸福挂在空中，或许我们还不曾走近，不曾拥有的，但它存在，它的幸福不容怀疑。正如苹果挂在树枝上，让我们仰望。不能说我此时就理解这颗苹果，它的意义和价值或许还就在我的理解之外。理解一个静物，有时真的会很难。

　　我以40年的生命光阴走近这颗苹果，用手探触它，每一步都像是预先安排好了的。而在此时，如果没有这颗苹果，那么这张桌子可能就是枯寂的。

　　一个静物在影响着另一个静物的存在，静物之间会彼此呼应。而我的观察，我的参与，哪怕仅仅是目光的碰触，都可能会破坏一种和谐的美。这颗苹果并不专为我存在，它或许还有别的用途。它来到这儿，是有别的用意。我是否已经影响到这颗苹果的安静呢？而它是否也已在无声地抗议着我？静物的抵抗，我相信，这种抵抗是存在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苹果经历了生长的过程，也有它的语言，它也在表达，只是我们还不懂。我希望我能听懂这一颗苹果的语言，明白它的心。所以我静静地看着它，并且若有所思。

　　我把它握在手中，那种苹果的香味渗入我鼻孔，这所谓苹果的芬芳，使墙上每一秒钟的流逝都显得别有一番意义，似乎钟表所预示的时间就是为这苹果的芬芳而存在的。那么我呢？我这个观察者，一个意外的闯入者，难道我是为了这颗苹果而在此刻存在吗？

　　苹果是静物，是安静的，我希望我也是安静的，我也能成为一个静物。作为静物的苹果，可以写生，可以入画，我见过画幅中的苹果，安静地以色彩存在，绘画者则藏在后面，他想把自己的眼睛安放在苹果上面，于是透过苹果我看见了他的眼睛。那些色彩在描摹着这颗苹果，表达着它的情势，以一种方式走近了它。

　　背景使一颗苹果突显出来，一下子就进入我的眼帘，抓住了我的心。这颗苹果因此在画面上闪烁着圣洁的上天的光辉。这是静物的意义。这或许就是宁静的光辉，静物的光辉。那意义里有张扬，当然，对于作为静物的苹果而言，这就是我这个欣赏者的多余了。

武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