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公路

公路
武志强 　　如果我能够把这条公路当作一根绳子收在我口袋里，在需要的时候，把它拿出来，那样似乎我不用行走就能够占有它了。对一条公路的占有那是需要脚步印证的，有你未走到的地方，那就不能说你已完全占有了它。 　　如果说公路是单调的，路两边的景物是单调的，它一如既往向前延伸，那么行走者也是单调的，他必须一日日地重复着自己这样一个单调的行程，但是他并不重复，每一天他都在前进，虽然公路是相似的，但绝不重复。你向前走去，你的成绩是由你走出去多远来证明的。 　　有的时候，在这条路上走远了，孤独久了，你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自己目的的可行性，你还想有个伴侣，路上与他说几句话，但是如果话不投机，你们很可能还会为此吵一架，甚至打一架，结果不欢而散。所以最好还是自己一个人走，想说话就对自己说，对眼前这条公路说，公路默默地忠实着你的行程，它会是你最忠实的伴侣，一般的不会出卖你，除非你唠唠叨叨，惹恼了它，它会把你甩到半天空中去，好半天都下不来。 　　常常有一种在路上的感觉，我已经走出去好远，看看眼前的公路吧，不仅平坦，而且结实，这是公路的好处。难道平坦会不利于你的行走吗？难道结实不会坚定地托起你吗？如果你是匹马，此时尽可以奔驰，追逐理想和风。如果你是只蜗牛，你也可以慢慢腾腾走，没有谁会催促你。如果说有所不利，那就是太单调了，太寂寞了。 　　我从孩子时期开始在这条公路上走，现在不到40岁，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精力不济了，走不动了，厌倦走了，只想在这条公路上躺下来睡觉。这样一条公路，足以把一个人的精力、时间耗尽，而走累了的我只想躺在公路上睡觉，舒舒服服睡一觉，做一个长长的梦，然后再起身继续我的行程。我这人注定是在路上的人。我的脸贴在公路的肚腹上，感到公路的脉搏在轻轻地跳动。现在，一切都沉静下来了，就剩下我和这条白茫茫的公路，至于它谜一般的终点，我现在不去考虑。 　　我意识到，这条公路正在睡着，还没醒来，我听到了它的打鼾声，一旦它醒来，会把我怎么样？如果我不尊重它，它发怒会把我抛到半天空，让我下不来。所以我最好轻轻地走，最好不说话，因为沉默才能走出更远。 　　现在我虔诚地匍匐在公路上，把泪水洒下，我是这样谦卑。因为我是虔诚的行者啊。我已走出去很远，远到我都不知道有多远。有一刻，我相信这条公路因为孤独而极度虚弱，因为漫长和目标的遥远而厌倦了向前延伸，它只想静静地蜷缩成一团，就像一只猫那样蜷成一团睡觉，偶尔会睁开眼睛看一下路过的人，接着又闭眼安心睡去，因为它相信没有人会伤害它。所以眼前这条公路正安详睡去。 　　很小的时候我就仰望过这条公路，现在能亲自走在它的上面真是一种幸福，我又像是走在一段梦境上。当我真切地走在它的上面时，我还有点不相信，我试图体验那种最初的感觉，那由最初的幸福引发的内心迷惘。因为它是这样的无限，从一个点出发，看不到另一个要结束的点。它的无限可以把任何一个人的雄心壮志抹平，所以正确的态度是面对这条公路虔诚地匍匐，用心祈祷，以一个谦卑者的身份。所以我现在谦卑地走在这条公路上，因为谦卑，公路向我敞开它宽广而温柔的胸怀，但是，这并不会让我变得信心十足，因为我自来对自己有一种怀疑，那就是不相信自己从事的事业的正当性，走在这条公路上是否就是我人生必要的正确的选择，而且，我不相信自己就能走到它的另一端。我肯定会在中途倒下的，但是这些毫不影响这条公路向前延伸的心情，它肯定比我坚强，我从来不把它的躺着看作是一种倒下，这是另一种意义上更高的站立。有的时候，我像个无知的孩子，在它上面哭泣，我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被抛弃在这条孤独的公路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看着天地苍茫，不禁泪下。我在这一时刻表现脆弱，流着无助的泪水。 　　但是在有的时候，走在上面，我会感觉到情人般颤栗的幸福，那是因为我感受着公路对我柔情的拥抱和轻轻的抚慰。有的时候，我会沉默地走出很远的一段路，像个出来游戏的孩子，看什么都新奇，心怀秘密的喜悦，这种感觉真的好。偶尔会有一只鸟落在我前面，它快活地为我唱歌，把我当成了它的同类、好友，我会变得兴奋起来，觉得整条公路都在歌唱。 　　如果你总是想着最后与结局，那么在这条公路上你是无信心再走下去的，就是说你的目标不能脱离现实，你可以为自己定一个眼前的目标，通过努力能实现的目标，这样会给你信心，使你不致气馁。我在这条公路上走了好久，我特别喜欢它弧度优美的转弯，那是公路扭动腰身向我展示它的魅力和美，那更像是一个抒情，像是一段歌谣，又像是一个轻轻的回眸，那是它在转身回首对我问候，我也向它招手示意。 　　这是一条年轻的公路，走在它上面，就能感觉到它充满的力量，那种力量仿佛取之不尽，用了还有。换个角度看，这条公路就是一条向前延伸的河流，它欢唱着向前，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走在这样一条公路上，我希望自己能受到感染，汲取力量，使自己变得强壮一些。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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