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情缘
2020-09-17叙事散文王宗伦
警校情缘
王宗伦黑夜是自由的思想天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今夜,我伫立在贵州警官学院大门口,就是这种心情。二十年前,每次路过警校大门,我都要凝眸张望,可是,咫尺天涯,望门止步。没曾想,二十年后的今天,我被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抽调到贵阳
王宗伦黑夜是自由的思想天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今夜,我伫立在贵州警官学院大门口,就是这种心情。二十年前,每次路过警校大门,我都要凝眸张望,可是,咫尺天涯,望门止步。没曾想,二十年后的今天,我被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抽调到贵阳
警校情缘 王宗伦
黑夜是自由的思想天空,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今夜,我伫立在贵州警官学院大门口,就是这种心情。
二十年前,每次路过警校大门,我都要凝眸张望,可是,咫尺天涯,望门止步。没曾想,二十年后的今天,我被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抽调到贵阳,与学院教授、刑警专家和各地抽调的行家里手一起编辑典型案例,因此有幸入住警官学院校内宾馆。
白天忙了一天,趁其他编辑休息的时候,我踏着夜色,独自一人来到校园溜达。从警校正大门进去,是一条宽敞笔直的大道,命名“正义路”。好有意思的一条大道——正义路!还有比这更有深意的道路吗?步入,正义路!步出,正义路!教学大楼广场上,是一尊雷锋铜像。在这锻造“钢铁长城”的警官院校,阳刚之气占着绝对优势,屹立一尊“以做好事”留名于世的塑像,难道设计者是取刚柔相济之意吗?我正遐想之际,一声长哨破空而来。原来是警官集训班的学员在夜训。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响亮的口号,从我身边的跑道一闪而过。这是一群肩上扛着百姓平安的年轻警官。他们从正义路上铿锵而去,路灯把他们拉成一条黑影,像一个粗拙厚重的“一”字,沉着庄重地书写在正义路上。我发现,这“一”字,立起来,是根旗杆,是根栋梁;平放着,是座桥梁,是条铁轨;扛肩上,是份责任,是份担当;握手中,是柄利剑,是把尺量!
面对他们远去的身影,我心生羡慕,于是,我也沿着他们跑过的足迹步出校门。校门外是龙洞路,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当我踏上龙洞路时,无数往事漫了上来。
二十年前暑假,为了给上大学的二弟筹学费,我和他一起到龙洞堡机场建设工地打工。新学期开学,二弟预支工钱上学去了,我则留在工地继续打工。龙洞堡机场建设工地附近就是贵州警校,在我往返工地的必经之路上,我的高中同窗好友老辜就在这里读书。工余时间,我来警校找他玩。那天是星期天,没上课,人也少,很清静,他带着我参观警校校园,然后回到他的宿舍休息。我坐在他的床头,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警服警帽,一股心酸袭击而来,顿时让我失态。我假装抬头看天花板,把眼眶里那股不争气的液体逼了回去。我当时已经决定弃学打工支持兄弟们读书,虽然对此反复思考过,但当自己真正走进高等学府,看到当年的同学在青春梦想中激情飞扬时,突然就觉得自己被时代抛弃了,掉进生活的深渊了。偏偏此时曾经的梦想又死灰复燃地灼烧着自己。趁老辜离开宿舍的时候,我环顾四周,没人,迅速把他挂在墙上的警帽取下来,戴在我的头上。他的头大,我的头小,他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松胯胯的,戴不周正。我对着墙上的小圆镜,扶了几次帽沿,仍然扶不正……门外响起脚步声,我赶紧把帽子挂回墙上,心跳得砰砰砰砰的。可是,当我装做若无其事地坐在床上,直到心跳平静下来,老辜还没进来。哎!原来刚才的脚步声是其他宿舍的同学在上楼。
自从那次到警校玩耍后,我对警校就产生了特殊感情。每次坐车路过校门口,老远就浮现出校园的一草一木,想象老辜在警校里的读书情景。我和他在高中时一起创办文学社,创办校刊,一起讨论文学,谈论梦想,说不完的开心快乐。虽然他进入警校深造我却成了打工崽,但得知他在警校又创办起警校校刊时,仿佛我的文学梦也飞进了警校校园,仍然与他的梦想一起飞翔,所以,我内心深处与他并没距离。
我在警校玩耍的情景,常常浮现心头,我在工地做工时,就经常在工友面前提起他,话语中常常露出骄傲和炫耀,你看我王宗伦如何,有个好同学在这警校读书哦!他将来是人民警察哦!这样的牛吹多了,自然引起听众的不屑和愤怒,说些挖苦话嘲讽话,但我不管不顾,仍然絮絮叨叨,因为我那时真的没有精神上的救命稻草,只有把同学的成功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我才能保持那种所谓的“读书人”的虚荣和尊严。一次,我和几个工友坐车路过警校门口时,我又忍不住扭头张望。我的夸张举动,自然又引来一阵嘲讽……
也许,冷嘲热讽是世间最好的人生忠言,因为逆耳,故能让人猛醒。我从此陷入了深深的反思,难道我就这样混下去?有活干的时候,由于劳累过度,倒在床上一觉就睡到天亮,日子还好打发,可是,一旦闲下来,工友们大呼小叫地找乐子,围着一副扑克一桌麻将就是几天几夜,我就感觉难熬了。虽然工友们都来自同一地方,但我和他们始终格格不入,他们的狡黠和聪明,让我时时感到自卑和渺小,我甚至痛恨自己读了那么多狗屁不通的书籍,否则,我也能像他们一样逍遥自在地过日子。可是,当我决心沉沦的时候,我一路过警校大门,曾经压抑的少年旧梦又呼的一声油然而生,灼烧着我的理智。我发现,我的人生梦想不应该在建筑工地上。所以,当我把二弟的学费挣足后,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龙洞堡机场。
后来的日子,我在天涯海角四处流浪,我和老辜失去了联系……
2002年,老辜当了派出所所长,他到处打听我的消息,邀请我到他所在的派出所当协警。我经过反复思考,去了。我在心里暗誓,如果他用官架子俯视我,我就立马离开。我生怕我的自卑而伤害珍贵的平等情谊。很幸运,这十多年来,他从没摆过架子,我也在警营扎下了根。妻子知道我和老辜的关系,非常支持我。记得打起背包去派出所报道那天,妻子说,家中的事你不要担心,放心去干;要干,就要干番样子;正因为你们关系特殊,更要加倍工作,不要让人觉得是靠了同学关系到派出所混日子;只有多多付出,才对得起信任和情谊。这十多年来,不管家庭生活多艰难,妻子都没有打过退堂鼓,相反,岳父有几次建议我到贵阳找钱,反而被她劝了回去,说人生在世,总有比找钱更有意思的事可做。就这样,我从桐梓县最南端的风水乡到了最北端的水坝塘镇,两地相距两三百公里,我一去就是几个月甚至半把年,一心想展示一下自己。可是,我去的时候,水坝塘已经被老辜治理得“夜不闭户”了,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做。这种状态下,我到他手下当协警,心里就很别扭,真有种混干饭的羞耻感。长期以来,社会上对协警这一身份极尽歧视,蔑称“二派”,像我这样有点自视清高的人,骨子里是不能接受的。我刚去那段时间,一直在调整心态,一直对人生观、价值观进行着反复思考,我究竟来当“二派”干什么?如果说为工资,随便哪里都不只找这几个钱;如果说干事业,你个帮忙打杂的临时工,有何前途可言?很多人觉得,在派出所当“二派”,可以穿起块皮皮(警服)在劳苦大众面前有种高人一等的错觉,沾沾自喜暗暗得意,我却对此极端恶心。我如果靠同学关系来“狐假虎威”,硬是认为“牛蚊子飞到马JB上”了,我则猪狗不如。我何苦而来?
老辜看出我的痛苦内心,多次给我彻夜长谈。他说,我请你来,主要是想创造一个宽松环境,让你把文学梦重新拣起来,丢了可惜,你的潜能是没有自我挖掘,你只要挖掘出来,前途不可限量。可以说,那是真正触动我自尊自信那根敏感神经的一番话,我又重新思考了许多,浮躁的心慢慢安静下来。于是,我把他在警校的书籍搬来,相当于读了一回警校。遇到侦破了案子,他写好稿子,我则用毛笔书写在白纸上,然后贴在展板上,赶场天抬到街上,老百姓围成堆观看,比如《木江山上的枪声》,至今还在当地群众中流传。这样合作了一段时间后,他就慢慢放手让我独立抓宣传,我的名字也慢慢在报刊杂志上露面。后来,桐梓县公安局创办《桐梓公安》报,需要大量稿件,我的写作梦再次激活。那时人年轻精力旺,没日没夜地写啊写投啊投。也因为痴迷写作,被公安局领导“挖”到政工室专门从事公安新闻宣传工作,因此结识了不少国内刊物的编辑老师和记者朋友,得到他们的指点和帮助,让我慢慢成长,成熟。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也曾有很多单位向我伸来橄榄枝,但我拒绝了。桐梓公安培养了我,老辜用心成就了我,我如果学到一丁点写作之技就另择高枝的话,那不是真正的我。我只有带着感恩的心投入工作,才会生活得坦荡坦然。
有人说,公安宣传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这个比喻非常妥贴,人家能请你作嫁衣,是看得起你,信任你,尊重你,要做就做最好,做自己心中最好的裁缝!也正因如此,我发表了一些作品,获得了一些奖项,也因此获得这次到省厅参加编辑典型案例的机会,才有今夜的“警校之旅”……
我这样思考着,又重新返回正义路。橙色的路灯把我的身影也写成“一”字,竟然与刚才那支矫健的警官集训班学员的“一”字有缘巧合和重叠,但愿我也能像他们那样,“一心一意”、“始终如一”!
校园的路灯,与天幕中钻出的星星遥遥相望。我在夜色中漫步,竟然成了这份遥望的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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