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城市笔记(三)
2021-12-28抒情散文陈元武
城市笔记(三) □陈元武秋天突然降临榕城,几乎毫无先兆,一场冷空气横扫了整个中国,余威不减。9月9日,省电视台的阿杜和小黄邀我一同去旗山游玩,恰逢冷空气到来,一场骤雨增加了旗山之旅的惊险和游兴。观瀑布雄奇,闻猿猴清啸,与福州近在咫……
城市笔记(三) □陈元武
秋天突然降临榕城,几乎毫无先兆,一场冷空气横扫了整个中国,余威不减。9月9日,省电视台的阿杜和小黄邀我一同去旗山游玩,恰逢冷空气到来,一场骤雨增加了旗山之旅的惊险和游兴。观瀑布雄奇,闻猿猴清啸,与福州近在咫尺的旗山,让我倍感亲切,我已经离开山区数月了,一下子又重新来到山里,心情格外激动。山里的空气是那么清新,我用了水一样的空气,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是水一样的空气,清澈如溪水一般,怡凉如水,拂在肌肤上,恰似水浸着一般,空气中的负离子含量一定很高,神清气爽的感觉只有在这里才充分体会到。城市里浑浊的空气,市嚣让生活变得千篇一律,紧张、茫然不知所措,红绿灯闪烁的路口,人仿佛成了类似汽车一样的怪物,只能循规蹈矩地按部就班跟着红绿灯的变幻而行止。在旗山,我闻到了浓郁的花香,不知何花,隐匿于繁密的森林深处。一棵细柄阿丁枫,像巨伞一样高高擎着,耸立于半山坡之上,从这里,能够俯视整个村庄。阿丁枫是什么树,一时闹不明白,肯定不是普通的枫树,它的树杈上竟长着数丛兰花状的植物,林场的吴场长说是兰花,我一时无法肯定,但我坚持认为不是兰花,应该是绶草之类的植物,或者是石豆兰属。秋雨过后的山林里弥漫着一种腐植质特有的气息,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属于森林特有的体味,我刚刚在读普列什文的《大地的眼睛》。森林的体味,或者说是自然的香气就是从那些杉、松、榛、竹以及众多的灌木、乔木、草本植物身上散发出来的。秋的气息就是这样,让人闻而生出许多感想来,大概是草木即将凋零前的气息吧,多少让人闻之感到一种迟暮的味道。就像是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体味,毕竟不同于婴儿或者是年轻人身体上散发出来的体味一样。流水淙淙,树荫里由于湿度太大而感觉有点闷,但我们却是穿行于森林的身体之内(普列什文),并且触及了大自然的跳动的脉膊。溪水很小,看不出即将变成宏钟大吕似的雄瀑的迹象。然而,它的确是在汇集力量,我对小黄说:这小溪其实就像人生一样,它缓处缓,低徊处徘徊不前,柔情而犹豫,时而水声如琴,时而水落如珠敲玉盘,到急泄处,它毫不犹豫,疾若奔兔,而至千寻悬崖边时,即变成了慷慨赴死的猛士,它气如虹,势如龙,一泻而下,作雷鸣之声,化为亿兆珠霰,粉身碎骨而不惜。而恰恰是它化为瀑时,才奏响了它流程中的最高乐音。小黄许之,默然良久,似有所思。
秋天到来,街上的风变得狂野起来,榕树开始掉叶子,我知道榕树的落叶是在春天,此时的落叶只是一种低调的表示罢了,其实,榕树在秋天里是常绿着的,这种南方的树竟然有着一种可贵的精神,连寒冬也不怕,整个冬天,在南方,它若无其事地绿着。当然,南方的冬天其实也不能算是冬天,气温不到冷下的冬天,对于北方的朋友来说,简直就不算是冬天了。我从桂香街走到晋安河边,沿着六一北路的沿河岸一直走到福新路再折返塔头桥。这一段路大约有一公里多,河岸边是绿地和许多花草树木,榕树俨然是这里的唯一主人。榕树开始结籽了,我几乎天天从这里走过,竟不知道它是从何时开始结籽的,榕树是一种无花果属树种,六一北路的河滨公园里,各色的榕树让我感觉这是一种灵异的树,它的籽几乎是一一夜之间就长出来的,在伟硕的树杆上,榕树籽粉红或浅绿,细如铅珠。大批的鸟受到了盛情的邀请,纷纷加入了这季节的盛宴。一种腹灰背褐、环颈墨黑而有着白色冠羽的鸟在榕树荫里大快朵颐。秋雨让树的气根一下子长长了,浅黄色的新根尖往地面更深一步探下来。榕树的气根像胡须一样,可是,它一旦落到了地上,就会扎进泥土,变成了名符其实的根。再渐渐滋长成为树杆一样的奇特景观。有的树却没有气根,我怀疑榕树有雄雌之分,类人之有男女,男者有须。无气根的榕树连躯干也是光裸的,浑圆如女子的胴体。经常有一伙人在树底下练腰鼓阵,喧闹而炒杂。有一些人在一旁观看。午后的晋安河静静地流淌,我站在石墙后,看着被灰色的天空照亮的河面,河水急速地流动,携着一些落叶,水面反射着天光,那水有一种苍茫的意味,秋天的水都是如此安静么?
前日在安泰图书城,看到一本油画名著集,里头有列维坦的画,可惜没有买。秋天的光与色是丰富的,甚至说是敏感的,人的神经有时是脆弱的,敏感甚于自然万物。晋安河的水流向闽江,这水从山里来,它浑浊、细腻、浑厚如一匹大地的野兽,我感觉它就是一部时间机器,时时刻刻地记述着不断流逝的时间,或者说它就是看得到的时光之河,它在流逝,一去不复返。天空中的云显示出一种浑厚的大气象,云也是来去匆匆,秋天的云空显示出一种古典的美丽,这是时间的流逝过程,一年过半,剩余的时光加速流逝。某一天,我站在窗前,想看看初升的太阳,一段时间来,我一直这么看日出-----它从鼓山顶缓缓地升起,然后将我的房子照得通明,可是,今天,我看不到它的影子了,它藏到了一座楼的背后,它往南倾斜了,那一刻,我幡然醒悟,夏日已经过去,从窗外吹进来的晨风竟有着久违的凉意。天空出现了一种圣洁的光辉,我想,关于基督的天堂应该就是这个样子,这样的背景,只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忘记了一切,出似乎同时又想起了一切,这么混杂着,难以分辨清楚我看到了什么,我想到了什么。幽辽、宁静,秋天似乎都是这个样子。我惊喜地发现:一盆建兰已经萌出白生生的花芽来,它即将开放。在新居里迎接秋天,我应该高兴,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时光一下子就过去了一半,从我搬家至今,也过去了半年了,时间为什么流逝得这么迅捷?我一点也无法握住它的身体,我几乎还没来得及看清它的面目,而它已经离我永逝了。秋天来了,街上的服装店正忙着换季服装的大减价、大甩卖。原来,时间能让一件服装在短时间内变得一文不名,原来的价格像秋叶一样纷纷落下,从几百到几十,再到十几元。它的价值迅速缩水,我想,应该还有更多的人感到高兴,他们期盼已久的那件衣服就要到手了。秋天似乎颠覆了一切秩序,让坚挺的价格一夜崩塌,秋天似乎对于寻常人来说是个好消息,空调已经关了,飞快的电表减速了,事物就应该是这样,阳极而阴始,永远这么循环着,盛极而衰,价格也一样。
满街的月饼广告铺天盖地,发小广告的陌生人不失时机地向你的手里塞上一张广告。各种月饼闻所未闻,黄金月饼是什么味道?一个穷人能够吃上月饼就已经满足了,为什么还有人想吃黄金月饼?他们的钱为什么那么多?他们为什么比别的人挣钱容易?买黄金月饼的人是留着自己吃吗?…….我不难得到类似的答案,许多时候,我不愿意想此类的问题,因为它让人感觉抑郁难平,世界似乎就是这个样子,没有办法,有些人永远要为吃饱饭而奔忙,而另一些人则要想着法子去挥金如土,玩女人、赌博、耍奸玩滑,处处防着落入别人的陷阱,处处想着法子让别人落入陷阱。月饼和金表竟产生了密切的关联,我想不出那些商人的想像力为何如此丰富?一个老外搂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一个老头子的身边紧紧依着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孩,他们的车像一匹蓝黑色的马一样,一下子从我的身边蹭过去。城市里如此的现象似乎让我感觉麻木,就像网络里到处充斥着的乳房、裸体、黄色新闻、自杀消息、绯闻、第三者、娼妓、媒体和娱乐界新闻、小道消息……在政府的网站上,竟也如此明目张胆地贴着性爱、裸体、女人的肉体几乎成为网站的招牌菜。没有人管,也没有人理睬。我仔细阅读了月饼广告,毫无疑问,印刷质量相当精美,清晰度让我感到震惊,我几乎看得清照片中月饼上的一颗细微的粉尘。而它似乎就在我的面前香气扑鼻。
我一直走着,忘记了周边的空气里依然充斥着汽车尾气的呛人油味,榕树纷纷落下半青半黄的叶子,我想像着那就是真正的月饼,对于那些躺在河滨公园的石凳上的身份可疑者、无家可归者、乞讨者来说,那天边一轮浑浊的月亮就是他们乡思的全部,那是他们内心里的一块伤疤,而他们,也是这个城市的一块伤疤。榕树下,空气暂时停滞了下来。月光让月饼的广告牌暗淡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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