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天堂里没有电话
2021-12-28抒情散文若荷
天堂里没有电话若荷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电话。就在今天,早上,站在窗前凭空远眺,背后传来手机信息的嘀哒声,拿过来翻开一看,是网通公司的一则服务消息:明天是父亲节,发送某个号码至另一个号码,可以制定祝福父亲的语音信息或歌曲播放,祝父亲在父亲节里……
天堂里没有电话
若荷
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电话。就在今天,早上,站在窗前凭空远眺,背后传来手机信息的嘀哒声,拿过来翻开一看,是网通公司的一则服务消息:明天是父亲节,发送某个号码至另一个号码,可以制定祝福父亲的语音信息或歌曲播放,祝父亲在父亲节里身体健康并永远快乐!更有那广告性的殷勤鼓动:快点击发送吧,指尖一点,父亲便收到作为儿女的你的美好的祝福了…… 托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用指尖去按信息所提示的号码,但,就在将要触动的一刹那,指尖一下僵住了——我没有对方的发送号码,我已经没有了父亲,他远在天堂,今生今世,都永远收不到女儿的信息了。 父亲是一九四七年参加革命的,受爷爷的影响,十四岁就参了军。后来,在各种战役中表现英勇顽强,不久保送到山东某校学文化知识,毕业后随之转业地方,响应号召来到一个边远山区支援教育工作。历任小学校长,公社公安员,乡镇副书记,农机局副局长。父亲写有一手好字,文章写的也漂亮,但父亲从没涉及过文学,他的文章大都是公文。他在会议上发言的稿子,很少让秘书写,有时是靠嘴功,洋洋万言不用稿。有时是自己写,为一篇调查报告熬到深夜。父亲一生朴素,为人耿直,在文革这样屡遭暗算,批斗报复的最困难时期,也还是那么乐观坚强,保持着严肃认真的军人风度,父亲把它看成至高无上的人格尊严。
父亲生前,家里没有电话,那时候,电话还没有走进平民百姓家中,母亲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通知儿女,父亲便用单位里唯一一部黑色的老式座机手摇半天,通过好几个机转才能与远在城里的我们联系,而父亲打给我们的电话这端,也是单位或学校里很少的几部办公电话,有时是保卫科,有时是办公室。有时父亲把电话打通了,我们却不在。那时我在上学,每隔十天半月便盼望着父亲的电话,每当接到父亲的电话,我都十分兴奋,大概父亲也感觉到了我的开心,便每隔半月二十天,准时在早上上班的时候给我打一次电话。 参加工作后,有一次和母亲拌嘴,不服母亲的责备一气之下跑回远离家乡的工作单位,我刚进办公室,父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我向同事呶呶嘴,负气转身离去,不接父亲的电话。后来我才知道,父亲那天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一遍遍拨打我们单位的电话,直到看守电话的同事忍不住告诉父亲,说我故意不接电话他才离开。我那次的赌气,让父亲心头沉重了好些日子,从此父亲的电话,也破天荒地从一个月给我打两次,到一周打一次。随着年纪的增长,父亲的声音也比以前更充满了慈爱。那些电话,有父亲对我们的殷殷期待,有他对我们的依依深情。曾经在一个冬天,父亲到远离乡镇驻地的乡下蹲点,村庄上没有电话,父亲只好步行十几里到附近邻县的一个镇上邮局,托人打电话给我,那个人在电话里还叫错了我的名字,致使我没有及时得到同事传来的信息。 后来,因父母工作调动,举家搬进城里,偶尔,父亲也使用新单位的电话给我们打一个电话,但不久父亲离休,单位的电话父亲也不再用。退休后的父亲经常在母亲的唠叨和催促下到儿女家转转。我住的地方离他们近,父亲更是常来常往。那时候,因我女儿小,我工作又忙,父母不放心,怕孩子在我身边照顾不周,便经常骑自行车,往返四五里路来我们家,按节令不时送些孩子的衣服,零食,刮风下雨也不间断。 女儿三岁时入托,我在学校工作,适逢“六一”学生汇演,我忙前忙后给学生整理演出用具,到了中午还没有忙完。便忽略了回家接女儿,抱着一种侥幸,以为爱人会有时间接她。然而黄昏我转回家门,发现父亲坐在院中门槛前的梧桐树下,女儿则坐在屋里的沙发上,小嘴翘着,也不搭理我,明显表现出对我的抗议式冷漠。父亲抱怨说,早上我女儿就没有吃饱,下午他到幼儿园去看孩子,正好看到女儿在那里哭闹,问老师才知道,中午家里没有人来接她,所以委屈得哭了一下午了。从那次后,父亲回家就和母亲念叨,应该安一部电话,电话安上了,家里大事小情都通气,我不回家接孩子,他们也可以知晓了。 有一段时间,我很盼望看到父亲和母亲的身影。父亲来,总能帮我收拾一些零乱的东西,母亲则帮我洗一下女儿的衣服。父亲出门,自行车的后架上很少载母亲,两人一般都是一前一后缓慢地步行。父亲那辆车,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国防”,车身粗壮,结实得很,父亲非常喜爱它,一有时间就擦拭。父亲骑车很呆板,缓慢、认真,脚踏之下,一点都现不出风驰电掣的节奏,尤其显出那辆自行车的笨重。 父亲病后一个时期,自己骑不了自行车,便推着车子到我家来探望。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父亲已经身染重疴,体力锐减,大家都以为父亲推车行走是在身体锻炼。不到半年,父亲病发住院,在病榻上辗转一年后去世,告别了那段既难分难舍,又疼苦难捱的日子。父亲在最后的几天里,经常梦呓般地念叨:不要因工作忙忘记接孩子,不要把家事看的太轻……昏睡着的父亲,竟然能够感觉坐在身旁的我的存在,竟然能够一遍遍向我作临终嘱咐。全家人非常惊愕,痛哭难抑,齐放悲声。 父亲生前,全家上下除了小妹因业务需要安装了电话,其他几家都没有安,更不用说使用手机。手机在那时候是那么时髦亮眼,走在街头满人群里细找,也只能找到几部砖头一样笨重的“大哥大”,机主在路人艳羡的注目下举着它,每每是极为夸张的语气和动作。 父亲梦寐以求的电话,于他去世的第二年,安装在他经常伏身写字的桌子上,第三年二姐和我家也相继安装了电话,随之,各种各样的手机也进入了我们所有的家庭,每人手上都有一部或两部手机,不管走到哪里都发出“嘀嘀哒哒”。闲暇的时候,随时可以给母亲打个电话,以图解母亲孤单之忧。平常给朋友互通电话及信息,或找知己作情绪发泄,泡电话粥。最常见的,是办公室的那群白领,一边办公,一边翻看手机信息,把游戏当作想念和问候;嘴角挂着会意的笑容。有同事和我说过,早晨的早点可以没有,手机电话一时一刻停机也万万不能。在家如此,在单位更是如此,那些为业务、为请示、为下达批示而来的电话,一天不下几十个,你越是想清静闲适一下,那些电话就越是不断,就连那以前最美好的弦铃感受,也成了鸦语鸹声。 而明天就是父亲节了,掌心托着手机,我却找不到发往父亲的号码——天堂里没有电话。朴素一生的父亲,再也不能享受网络的便捷,科技再发达,也不会替我联结一个天堂号码,将我对父亲的思念送达。我只有怀着虔诚,仰望碧空蓝天,默默地祈祷,用这种方式向父亲表达问候,送去女儿深切的缅怀与祝福! 天堂之上,没有电话,便也没有如人世间那来来往往的烦忧和嘈杂。然而天堂之下,却有我对父亲的深深怀念,一种无以为报,无法表达的愧疚。我陷入其中,整整一个早上,泪溢两颊。
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电话。就在今天,早上,站在窗前凭空远眺,背后传来手机信息的嘀哒声,拿过来翻开一看,是网通公司的一则服务消息:明天是父亲节,发送某个号码至另一个号码,可以制定祝福父亲的语音信息或歌曲播放,祝父亲在父亲节里身体健康并永远快乐!更有那广告性的殷勤鼓动:快点击发送吧,指尖一点,父亲便收到作为儿女的你的美好的祝福了…… 托着手机的手,下意识地,用指尖去按信息所提示的号码,但,就在将要触动的一刹那,指尖一下僵住了——我没有对方的发送号码,我已经没有了父亲,他远在天堂,今生今世,都永远收不到女儿的信息了。 父亲是一九四七年参加革命的,受爷爷的影响,十四岁就参了军。后来,在各种战役中表现英勇顽强,不久保送到山东某校学文化知识,毕业后随之转业地方,响应号召来到一个边远山区支援教育工作。历任小学校长,公社公安员,乡镇副书记,农机局副局长。父亲写有一手好字,文章写的也漂亮,但父亲从没涉及过文学,他的文章大都是公文。他在会议上发言的稿子,很少让秘书写,有时是靠嘴功,洋洋万言不用稿。有时是自己写,为一篇调查报告熬到深夜。父亲一生朴素,为人耿直,在文革这样屡遭暗算,批斗报复的最困难时期,也还是那么乐观坚强,保持着严肃认真的军人风度,父亲把它看成至高无上的人格尊严。
父亲生前,家里没有电话,那时候,电话还没有走进平民百姓家中,母亲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通知儿女,父亲便用单位里唯一一部黑色的老式座机手摇半天,通过好几个机转才能与远在城里的我们联系,而父亲打给我们的电话这端,也是单位或学校里很少的几部办公电话,有时是保卫科,有时是办公室。有时父亲把电话打通了,我们却不在。那时我在上学,每隔十天半月便盼望着父亲的电话,每当接到父亲的电话,我都十分兴奋,大概父亲也感觉到了我的开心,便每隔半月二十天,准时在早上上班的时候给我打一次电话。 参加工作后,有一次和母亲拌嘴,不服母亲的责备一气之下跑回远离家乡的工作单位,我刚进办公室,父亲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我向同事呶呶嘴,负气转身离去,不接父亲的电话。后来我才知道,父亲那天在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一遍遍拨打我们单位的电话,直到看守电话的同事忍不住告诉父亲,说我故意不接电话他才离开。我那次的赌气,让父亲心头沉重了好些日子,从此父亲的电话,也破天荒地从一个月给我打两次,到一周打一次。随着年纪的增长,父亲的声音也比以前更充满了慈爱。那些电话,有父亲对我们的殷殷期待,有他对我们的依依深情。曾经在一个冬天,父亲到远离乡镇驻地的乡下蹲点,村庄上没有电话,父亲只好步行十几里到附近邻县的一个镇上邮局,托人打电话给我,那个人在电话里还叫错了我的名字,致使我没有及时得到同事传来的信息。 后来,因父母工作调动,举家搬进城里,偶尔,父亲也使用新单位的电话给我们打一个电话,但不久父亲离休,单位的电话父亲也不再用。退休后的父亲经常在母亲的唠叨和催促下到儿女家转转。我住的地方离他们近,父亲更是常来常往。那时候,因我女儿小,我工作又忙,父母不放心,怕孩子在我身边照顾不周,便经常骑自行车,往返四五里路来我们家,按节令不时送些孩子的衣服,零食,刮风下雨也不间断。 女儿三岁时入托,我在学校工作,适逢“六一”学生汇演,我忙前忙后给学生整理演出用具,到了中午还没有忙完。便忽略了回家接女儿,抱着一种侥幸,以为爱人会有时间接她。然而黄昏我转回家门,发现父亲坐在院中门槛前的梧桐树下,女儿则坐在屋里的沙发上,小嘴翘着,也不搭理我,明显表现出对我的抗议式冷漠。父亲抱怨说,早上我女儿就没有吃饱,下午他到幼儿园去看孩子,正好看到女儿在那里哭闹,问老师才知道,中午家里没有人来接她,所以委屈得哭了一下午了。从那次后,父亲回家就和母亲念叨,应该安一部电话,电话安上了,家里大事小情都通气,我不回家接孩子,他们也可以知晓了。 有一段时间,我很盼望看到父亲和母亲的身影。父亲来,总能帮我收拾一些零乱的东西,母亲则帮我洗一下女儿的衣服。父亲出门,自行车的后架上很少载母亲,两人一般都是一前一后缓慢地步行。父亲那辆车,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国防”,车身粗壮,结实得很,父亲非常喜爱它,一有时间就擦拭。父亲骑车很呆板,缓慢、认真,脚踏之下,一点都现不出风驰电掣的节奏,尤其显出那辆自行车的笨重。 父亲病后一个时期,自己骑不了自行车,便推着车子到我家来探望。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父亲已经身染重疴,体力锐减,大家都以为父亲推车行走是在身体锻炼。不到半年,父亲病发住院,在病榻上辗转一年后去世,告别了那段既难分难舍,又疼苦难捱的日子。父亲在最后的几天里,经常梦呓般地念叨:不要因工作忙忘记接孩子,不要把家事看的太轻……昏睡着的父亲,竟然能够感觉坐在身旁的我的存在,竟然能够一遍遍向我作临终嘱咐。全家人非常惊愕,痛哭难抑,齐放悲声。 父亲生前,全家上下除了小妹因业务需要安装了电话,其他几家都没有安,更不用说使用手机。手机在那时候是那么时髦亮眼,走在街头满人群里细找,也只能找到几部砖头一样笨重的“大哥大”,机主在路人艳羡的注目下举着它,每每是极为夸张的语气和动作。 父亲梦寐以求的电话,于他去世的第二年,安装在他经常伏身写字的桌子上,第三年二姐和我家也相继安装了电话,随之,各种各样的手机也进入了我们所有的家庭,每人手上都有一部或两部手机,不管走到哪里都发出“嘀嘀哒哒”。闲暇的时候,随时可以给母亲打个电话,以图解母亲孤单之忧。平常给朋友互通电话及信息,或找知己作情绪发泄,泡电话粥。最常见的,是办公室的那群白领,一边办公,一边翻看手机信息,把游戏当作想念和问候;嘴角挂着会意的笑容。有同事和我说过,早晨的早点可以没有,手机电话一时一刻停机也万万不能。在家如此,在单位更是如此,那些为业务、为请示、为下达批示而来的电话,一天不下几十个,你越是想清静闲适一下,那些电话就越是不断,就连那以前最美好的弦铃感受,也成了鸦语鸹声。 而明天就是父亲节了,掌心托着手机,我却找不到发往父亲的号码——天堂里没有电话。朴素一生的父亲,再也不能享受网络的便捷,科技再发达,也不会替我联结一个天堂号码,将我对父亲的思念送达。我只有怀着虔诚,仰望碧空蓝天,默默地祈祷,用这种方式向父亲表达问候,送去女儿深切的缅怀与祝福! 天堂之上,没有电话,便也没有如人世间那来来往往的烦忧和嘈杂。然而天堂之下,却有我对父亲的深深怀念,一种无以为报,无法表达的愧疚。我陷入其中,整整一个早上,泪溢两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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